“繩子,只要一根繩子!”駱思恭搶在秦林之前回答:“誠然,高明謙摔下來的時候,連捷在第十二層,惠平惠安在第九層,高升不能越過他們做手腳——不過,要是有一根繩子從塔外,由十三層垂到第七層呢?” 蘇酇陰惻惻的道:“駱都督說笑了吧,別人看不到那繩子?” “燈下黑。
從窗口正中間垂下來當然不行,不過只要搭在飛檐上,讓它離開窗口一段距離,窗口射出的亮光反而會令光線照不到的地方顯得更黑,就沒人能看見了。
”駱思恭自信滿滿地說著,同時不由自主地用眼角餘光看了看秦林的反應,心頭暗暗得意:總算搶在你前面! 蘇酇冷笑:“那麼那根繩子呢?駱都督給我們看看?” 呃……駱思恭神色一滯,口氣還是強硬,心頭卻沒那麼篤定:“也許是棉繩,也許是絲繩,他放在燭火上就能燒成灰,一吹就什麼都沒有了。
” “既然如此……”蘇酇拖長了聲音,然後笑容滿面的轉向惠平惠安:“你們下到第七層的時候,有沒有聞到繩索被燒掉的焦臭味兒?” 惠平惠安遲疑著搖搖頭。
蘇酇又問牛大力:“牛千戶,你率眾衝上塔去,有沒有聞到呢?” 牛大力實話實說,沒有。
蘇酇和饒仁侃相顧一笑,不必再問。
駱思恭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找遍嫌犯身上和塔中,就是找不到那根繩索,只好說已經被燒掉,其實根本沒有證據。
倒是走下來的惠平惠安,衝上去的牛大力等人,都能證明空氣中除了香燭燃燒的正常煙氣,並沒有繩索被燒掉的味道。
怎麼會呢?駱思恭本來就徹夜不眠,這會兒眼睛裡布滿血絲,顯得更加憔悴。
唯獨秦林的笑容依然從容自若。
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三九章 就在那裡! “不好意思,駱都督,我要糾正你剛才的一個小錯誤。
”秦林意味深長地看了看駱思恭,然後不緊不慢地道:“在高明謙墜落那一刻,兇手高升並不在第七層,而是下到了第四層!” 怎麼會?駱思恭滿臉的大不以為然,可是接下來他就發覺不對勁了,因為高升的神色變得極為難看,簡直像是被鬼摸到似的! 第四層……白霜華、陸遠志等人若有所思,都想到了之前發現的一些端倪。
饒仁侃和蘇酇的眼神中,出現了難以掩飾的慌亂。
秦林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如同黃鐘大呂振聾發聵,一石激起千層浪,眾人心情各不相同。
秦林將各人表情盡收眼底,心底冷笑一聲,又朗聲道:“惠平和惠安點完燈燭從塔底朝上走,再次經過第七層之後,高升就開始往下走,來到了第四層,完成他的巧妙的殺人計劃!” 駱思恭拱拱手:“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敢請秦督主賜教。
” 秦林不慌不忙豎起三根指頭:一則故布疑陣,讓調查者以為案發時他在第七層,給偵破工作製造誤區。
二來,第七層的窗口是從遠處就能看見的,第四層的窗口則被高大的殿宇所遮擋,眾人從常樂寺大門口過來,視線被擋住,高升正好趁此做手腳,從窗口收回那根繩索。
最後嘛,高升估摸著惠平和惠安走到第九層第十層就要抓緊時間動手,否則等他們走到第十三層,看見已死或者重傷昏迷的高明謙,這場把戲就要立刻穿幫。
如果高升在第七層作案,兩個和尚搞清楚狀況之後往下走兩層就撞上他了,他選擇在第四層,則和尚要往下走五層樓才到,給他處理那根繩索爭取了寶貴的時間! 事實發展也不出所料,離得最近的惠平和惠安首先擠在窗口觀察地面,待看清楚是高明謙墜塔死去,兩人嚇得魂飛魄散,商量了一小會兒才開始往下走,兩條腿抖抖索索軟得像麵條,這五層樓的距離,留給了高升做善後處理的寶貴時間。
至於跟著秦林、駱思恭過來的東廠番役和錦衣官校,目睹墜樓的時候剛進常樂寺的大門,經過重重殿宇衝到塔下,再登上寶塔,也要花不算短的一小段時間,高升大可從容自若地做完善後,在牛大力帶人衝上來的時候,假裝剛從上面走到第四層——其實他一直待在那裡! “原來如此,怪不得……”白霜華喃喃自語,心頭的疑團終於解開,她躍上大雄寶殿的屋脊,第一個看到了完整的常樂寺塔,影影綽綽看到塔身下半部分有什麼東西動了一下,因為大雄寶殿這邊香火旺盛煙霧繚繞,她以為自己看花了眼,又要極目遠眺防止疑兇遁走,也就沒深究下去,現在想來自是高升在做手腳了。
駱思恭皺了皺眉頭,思忖片刻,滿臉堆笑追問道:“秦督主一語道破天機,下官茅塞頓開,然而那條繩索究竟在哪兒呢?莫非另有人接應,帶走了繩子?” 昨天一整晚,駱思恭也想到了兇手有可能利用繩索來製造不在場證明,他帶領手下先將四名嫌犯細細搜身,連褲襠都捏過幾遍,再把整座常樂寺塔翻了個底兒掉,愣是沒找到繩索之類的東西。
無可奈何之下,駱思恭甚至設想,是不是有隻受人豢養的老鷹,或者類似的飛禽,在案發之後把繩索從空中帶走了——當然,他自己也知道這只是胡思亂想。
所以當秦林提及的時候,駱思恭臉上雖然笑容依舊,其實心頭分外的不服氣。
秦林笑著摸了摸鼻子:“繩索嗎,其實它一直留在那裡呀!” 什麼?駱思恭好不容易才沒跳起來,一張臉寫滿了懷疑兩個字,他根本不相信在自己的地毯式搜索下,還能有什麼遺漏。
饒仁侃和蘇酇卻相顧駭然,不約而同地看了看高升,這傢伙已經嚇得臉色蒼白,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走吧,駱都督,饒老先生,蘇先生……”秦林伸伸手,做了個邀請的姿勢:“到底有沒有,咱們到塔中一看便知,請請請,這邊請。
” 請無好請,看咱們秦督主臉上那副玩味的神情,這分明就是請君入甕! 饒仁侃和蘇酇對視一眼,只好硬著頭皮走過去,駱思恭心情也好不到哪裡去,滿腹狐疑。
秦林洒然一笑,毫不客氣地走在最前頭,帶領眾人上到了常樂寺塔的第四層。
壁龕里供著一尊裝金的藥師琉璃光王佛,前頭供桌上擺著香爐和果盤,兩邊鮮花裝飾,底下三隻蒲團,整個四層也就這些東西了——其實每層差不多都是一樣的。
駱思恭眉頭緊皺,他和手下的搜索不可謂不仔細,佛像是不是中空的,地面和牆壁的磚頭之間藏沒藏暗格,供桌的木料裡頭有沒有空腔,蒲團里是不是塞著東西……就連香爐里的香灰,都被他們仔細扒拉過幾遍,確認底下沒藏著什麼。
照說,應該不會有遺漏啊! 被帶上來的高升,一張臉比宣紙還要白,兩隻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天花板,似乎刻意避免去看塔內的某樣東西。
秦林故作詫異地問道:“啊呀,高升你到底在害怕什麼呢?為什麼不低下頭看看這裡,你應該在這裡度過了案發後最關鍵的那段時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