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忘憂任憑秦林把她的頭髮弄亂,並不曾躲避,就像享受主人撫摸的小貓兒,她看了看白霜華,又低下頭看了看自己,很堅定地道:“說話算數,秦大哥,我以後會報答你的!” 咳咳咳,秦林嗆了起來,感覺自己真成了騙小女孩手裡棒棒糖的壞蛋。
“不過,你的承諾要兌現,似乎還差著點什麼啊?”白霜華修眉微微皺起,思忖著道:“思小姐重立撣人王朝,取代莽應里的東吁王朝,這本身是沒什麼問題的,但莽應里也不是等閑之輩,我聽說他三代人在緬甸經營已有八十年,根基非常深厚,只要稍稍給予時間就能重整旗鼓,如果明軍不出境作戰,單靠撣族兵和土司兵,恐怕並不能將其一舉消滅。
” 那倒是,別看莽應里在秦林手上連連大敗虧輸,倒霉得跟個豬頭似的,畢竟那是國家大小、民族強弱和文化先進落後的差異,中原王朝只要處於正常時期,周邊哪個胡虜能打得過咱?中央天朝的名頭,那不是吹出來,是打出來的! 莽應里這廝,放在中南半島上那就不一樣了,泰國(暹羅)、寮國(南掌)等等國家後來吹噓的這個大帝那個大王,遇到莽應龍莽應里父子,通通被揍得連他媽都認不出來。
撣族兵和土司兵沒有了退路,只能替思忘憂幹活,並且不能反叛,但大大小小几十股勢力互不統屬,又不是朝廷經制軍隊,要把他們整合起來難上加難,別看眼下在秦林跟前踴躍請戰,到了見真章的時候,互相爭權奪利、搶地盤、想方設法保存實力的事情,那是肯定免不了的! 劉綎和鄧子龍有時候都還爭一爭呢,合著這些土司和撣族將軍都是活雷鋒? 只要在緬甸境內的進兵速度稍有遲延,莽應里退回緬甸南部伊洛瓦底江流域的大本營,很快就能重整軍備,以緬族暫時超過撣族和孟族的實力,戰爭就會曠日持久下去。
到時候生出什麼亂子,那就難得說了,要知道思忘憂的孟養已經殘破得不成個樣子,本部孟養兵的實力有限,萬一有人打起別的主意,那就不太靠譜啦。
白霜華的擔心非常有道理,可秦林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好像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哼,你到底有沒有誠意!”白霜華重重地拍了一掌,就算沒有刻意運用內力,也震得帥案差點散架。
喲呵,這麼厲害?秦林壞笑著招招手,示意她俯身下來聽自己分說。
且聽你有何計較,白霜華氣咻咻地俯身,側過臉兒聽秦林說話。
秦林左右看看,好像害怕被什麼人聽見似的,口中念念有詞,就是不知道說的什麼。
白霜華只好盡量湊近,冷不防秦林大嘴往前一伸,在她白皙的臉蛋上重重地啃了一口。
登時前任魔教教主雙頰紅霞飛,還有思忘憂在這裡呢! 秦大哥真壞!思忘憂鄙視秦林。
“莫急,莫急,聽我說。
”秦林笑嘻嘻地拍了拍帥案,神秘兮兮地道:“還有好幾路大軍,這次一定犁庭掃穴,滅此朝食!”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一〇二〇章 各路諸侯 滇西的永昌府以南,是勐緬司、孟定府、孟璉府、車裡宣慰司等土司轄地,各家土司有不少被莽應里軍勢所迫,出兵出糧為他搖旗吶喊,同時背地裡也悄悄給昆明的黔國公通風報信,拍胸脯打包票說自己仍然忠於天朝,把牆頭草隨風倒表演得淋漓盡致。
莽應里狼子野心,岳鳳為虎作倀,竟敢率軍入侵煌煌中華,而明軍不知何故,遲遲未能有所舉動,土司們納罕之餘,不禁嘆一聲莫非世道真的變了,東吁王朝也能在天朝上國面前耀武揚威? 欽差督帥秦林調兵遣將,又飛檄各土司調他們助戰,大部分土司都選擇了等一等、看一看。
這局勢,還難說得很呢…… 數日後消息傳來,年紀輕輕的秦督帥指揮若定,談笑間強虜灰飛煙滅,老將鄧子龍、驍將劉綎雙劍合璧,囂張一時的緬兵在保場驛被打得落花流水,七百頭戰象落入明軍之手,耿馬、灣甸土司率軍臨陣倒戈,緬兵被俘多達三萬餘! 隨後,秦督帥一夜間將三萬餘戰俘盡數斬殺於施甸河畔,河水被鮮血染成赤色,據說當夜烏雲掩月、狂風大作,天地為之低昂。
土司們接到消息的第一反應,都是目瞪口呆卻又如釋重負——因為戰局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說出乎意料,因為莽應龍莽應里父子二十年來囂張凶狂,東吁王朝大肆開疆拓土,攫取孟養等明朝土司轄地,不久前更打進雲南腹地,大有拿下大理城,與中國分庭抗禮之勢,誰想到莽應里會被一個年紀輕輕的督帥打敗,而且還敗得這麼慘? 說情理之中,則是土司們就算迫於形勢不得不和緬甸虛與委蛇,其實心頭敬畏的仍然是中華天朝,是雲南的黔國公,天朝就是天朝,在土司們心目中強大得難以想象,莽應里雖猖獗一時,真正看好他的人卻也不多。
從戰場上傳來的具體戰況,因為口口相傳、因為有意無意的添油加醋,變得與真實情況相距甚遠——並且隨著傳播距離的拉長,變化就越大。
在雲南邊陲的各個土司轄區,在山間的村寨里,人們津津樂道,水果破象陣與沐英火箭射象有異曲同工之妙,緬族武士葬身密林,明軍突然從側腹位置給了緬軍致命一擊,則染上了奇門遁甲的色彩,就連秦林最後殺死了三萬餘俘虜,也被傳為某種神秘的血祭。
“天朝上邦人物,果然非同凡響,年紀輕輕就神機妙算,莫不是諸葛亮轉世投胎來的?” “搞不好還真是,不知道他拿不拿鵝毛扇?” 土司們做出種種不著邊際的猜測。
很快他們接到了秦督帥的傳檄,這份傳檄仍然是以欽差口氣命令土司們出兵出糧助戰,但字裡行間就帶著不滿了,問他們時至今日仍拖延不前,遲遲不來軍中投效,是不是對大明朝的忠心有所動搖? 土司們嚇得屁滾尿流,這回是絕對不敢怠慢了,紛紛親自率領部下前往助戰,同時湊糧食運往前線。
更偏遠一些的木邦,消息還沒有傳到這裡。
木邦曾經是明朝在南疆所設的六大宣慰司之一,土司罕家世襲正三品宣慰使,不過多年以來已經近乎獨立王國,不再聽命於朝廷,十餘年前頂不住莽應龍軟硬兼施,臣服於東吁王朝了。
土司罕家的宅邸形制類似於城堡,修建於南渡河畔的山坡上,赤腳短衣的土司兵背弓箭、挎腰刀,於寨牆內外來回巡視,望樓站著的士兵更是不敢有絲毫鬆懈,警惕地眺望遠方。
最近這段時間可不是什麼太平日子,莽應里率兵殺進了中華天朝,永昌府一帶打得不可開交,木邦人雖然沒有聽說過假道伐虢的成語,但也知道莽應里大可以趁機下手,把木邦徹底收入東吁王朝的版圖。
木邦土司臣服於緬甸,可他還不想做緬甸的奴隸。
城寨中間的大屋,肥胖的木邦土司罕鳳正用小竹管插在酒罈子里,吱溜吱溜地吸著酒水,低著頭一言不發,臉色沒有因為酒精而變得赤紅,反而陰沉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