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308節

“喏,那麼你承認了求饒乞命了?”秦林撇撇嘴,像看小丑似的看著莽應里,很有耐心地說:“其實那種時候到底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你糾纏到底是站著乞命還是跪著乞命,又有什麼意思呢?” 莽應里氣得連連吼叫,一張黑津津的臉漲得赤紅,偏偏嘴上的功夫趕秦林差著老遠,渾身是嘴都說不清楚。
撲哧……秦林身後,思忘憂在敢住背上吃吃地笑,她是親歷者,知道秦林是在胡說八道,偏偏莽應里就被他饒進了圈子裡,還沒打仗就叫他大大的出醜露乖,實在解氣! 秦大哥真聰明!小姑娘瞅著秦林的背影,抿著嘴兒直樂,眼睛里直冒小星星。
岳鳳急得不行,他是江西撫州人,到雲南經商積累了不小的勢力,後來投靠莽應里做了漢奸,頗得莽家父子器重,授予丞相之職,於是滿腦子都想著做個緬甸新朝的開國元勛,將來好和中行說、劉豫、張邦昌、秦檜等諸位先賢並駕齊驅。
他騎馬,位置低得多,就把騎在大象背上的莽應里褲腳拉了拉:“大王何必以己之短攻敵所長?只要咱們在戰場上真刀真槍打敗明軍,捉到那姓秦的,就割了他的舌頭,與大王解恨!” 莽應里頓悟,將令旗一招,厲聲喝道:“殺秦林者封王,世代承襲,孤王再賞城池一座,白銀萬兩!” 緬兵低落的士氣立刻回升了不少,前排戰象嘶吼,後面黑壓壓的緬兵躍躍欲試,黑色的怒目金剛旗幟瘋狂搖動,如同群魔亂舞。
“哈,莽應里你忒看得起我,給本官的身價挺高的嘛!”秦林哈哈一笑,又對著本陣道:“哪個士兵抓住莽應里,封什長,賞銅錢三文!” 也許這是明軍有史以來最低的賞格,眾兵將聽了便是一怔。
鄧子龍拂著頷下一部飄飄白須,朗聲大笑道:“督帥說得對,莽應里這賊,其實一文不值,督帥給三文賞格,已經虧了本啦!” 轟的一聲,明軍陣中爆發出了狂笑,兵將們齊聲道:“不錯,莽應里算什麼東西!” 思忘憂在戰象背上笑得前仰後合,李建中也忍俊不禁,這三文錢的賞格,實在把莽應里貶損得無以復加。
“莽應里,莽應里,敗於保場驛!”秦林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拍馬轉回陣后。
莽應里乾瞪眼,氣得肺都快炸了,他給秦林出萬兩賞格,秦林卻只肯出三文,頓時高下立判,叫他後悔得只想狠狠抽自己一記大嘴巴子。
緬兵陣營那些土司首領,本來被東吁王朝征服,或者懾於威勢不得不臣服,心中對莽應里頗為忌憚,可到了這陣子,人人心頭轉著小九九,對他的敬畏之心大減。
莽應里無計可施,只得大聲發號施令,催動全軍展開攻勢。
“哼,逞口舌之快算什麼英雄好漢?待會兒打敗明軍,抓住秦林小賊,再慢慢炮製他!”莽應里看看秦林消失在明軍陣后,心頭暗自發狠。
唇槍舌劍再鋒利,也不能切切實實地殺死人,戰爭的勝負到底還要看真刀真槍。
緬軍戰象開始緩慢地前進,各級將領催督著士兵緊隨其後,岳鳳和莽應里幾個叔伯兄弟所領的中軍最為嚴整,兩邊和靠後位置的各土司所領附庸軍,那就相對稀鬆得多。
不過明軍的數量更少,戰兵六千,輔兵一萬五千,而且還沒有太多的騎兵,唯一的戰象就是思忘憂所乘的敢住,雖然衣甲鮮明、隊列嚴整,感覺上仍無法和數量龐大的緬軍相抗。
尤其是,那些不停鳴叫,氣勢洶洶地猛衝過來的戰象! “咚咚、咚咚!”莽應里座下的灰黑色戰象果當大王兩隻後腿站立,兩條前腿捶打著地面,然後揚起鼻子,巨大的嘴巴里發出了高亢的吼叫。
這是緬甸的象王,聽到象王的吼叫,排成三排的七百頭戰象開始加速衝擊,二千八百條有柱子那麼粗的象腿踩踏著地面,發出沉悶得震懾人心的響聲,一起奔跑前進的架勢,就好像山崩地裂! 莽應里咧開嘴,笑容分外猙獰,一旦戰象結成陣形發動衝鋒,就沒有任何人能讓它們停下來,這種可怕的戰爭機器會帶著萬鈞之力衝撞明軍的陣形,踐踏前進方向上的一切,就算是重甲騎兵,在衝鋒陷陣上也無法和力大無窮的戰象相提並論! 似乎下一刻,明軍的陣形就將在戰象衝擊下崩潰,戰象肆意衝撞踐踏,粉碎明軍的所有抵抗…… “不能讓戰象衝過來!”鄧子龍騎著戰馬,手中點鋼槍往地上重重一頓,“火槍火炮火箭齊射!” 麾下親兵磨動參將的一丈二尺認旗,明軍各級軍官按照事先的布置,做好了戰鬥準備。
放!認旗往下狠狠一揮。
砰的一聲巨響,中軍位置僅有的一門中號將軍炮發出了怒吼,赤紅的炮口火焰中,重達三斤的彈丸被火藥的威力推動著飛射而出,如流星劃過天際,一頭扎進了戰象陣列。
為了保持戰象衝鋒的威力,這些大象排得很近,如同一堵活動的肉牆,即使以這個時代火炮不太為人稱道的精確度,彈丸也砸中了一頭戰象,準確地說是從它的肩部擦了過去,接著砸進後面緬軍步兵陣中,將好幾個倒霉蛋打得稀爛。
嗷嗚……大象先是身子巨震,顛得上面三名武士前仰後合,接著前肩位置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血痕,正當人們以為它還能堅持的時候,這個大傢伙身子一晃,哀鳴著朝旁邊倒下,將三名武士摔得七葷八素,更把象奴壓在了身下。
即使龐大的戰象,也抵擋不住火炮的威力! 緬軍發生了一點小小的騷動,但這樣程度的傷害,還不能讓他們停下前進的腳步。
這時候明軍陣地上一團團火光迸射,轟隆轟隆的炮聲響徹雲霄,從緬兵的視角看去,那些火光隔得還比較遠,似乎並不構成什麼威脅。
但下一刻,他們就感受了鐵和火的侵襲,虎蹲炮發威,傾瀉的霰彈如雨點般劈頭蓋臉罩向緬兵,凡是炮火所及之處,騎在戰象背上的武士就紛紛栽倒,皮膚厚實的戰象,身體也彈片割出了一道道的血口,令它們頻頻發出痛苦的嘶吼。
虎蹲炮的威力,和中號將軍炮相比,終究還是差了不少,對人的殺傷比較好,對戰象就顯得很有限了,畢竟戰象正面從額頭往下披著鎧甲,皮膚又相當厚實,就算被打中,也不會致命,仍然在象奴驅趕和本能驅使下朝著明軍陣地衝來。
明軍陣地在兩輪炮擊之後,聲勢也減低了不少,只有十幾門佛郎機還在發出怒吼,畢竟這是在雲南山地作戰,很多大型火炮難以運輸,所以全軍攜帶的火炮並不多,並且以小型火炮為主。
戰象距離明軍越來越近,西班牙人加爾德諾一直緊隨行動,他拔出佩劍往前指去:“勇敢的西班牙士兵,前出開火!” 西班牙火槍手加快步伐,從象陣預留的空隙中,以叉桿支撐木什科特重型火槍,向明軍陣地發起一輪排槍打擊。
明軍陣地不停地有人中彈,犧牲者往往身上毫無徵兆地多了個血洞,就被子彈攜帶的動能推得一頭栽倒,然後再也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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