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220節

眾人正在愕然不解時,只見秦林把朱簽一擲,那簽子落回堂上發出一聲輕響,東廠督主已拍馬絕塵而去。
朱簽落地,人犯歸陰!不必陸遠志等人親力親為,自有那檔頭、番子動手,送鄒玉郎、容嬤嬤上路,陰森森的東廠中只聽得一陣嘶啞的慘叫,良久才歸於沉寂…… 秦林以出人意料的速度偵破案件,起到了快刀斬亂麻的效果,並且效果是立竿見影的。
守舊清流如吳中行、趙應元、顧憲成等輩,辛辛苦苦寫了一整天的奏章,駢四儷六文辭斐然,把秦林罵了個狗血淋頭,眾正人君子氣焰洶洶,好像不為國朝除此大蠹,就天不蓋地不載國祚傾危了似的。
秦林在禁中破案,他們在教坊司、酒樓和自己家的酒宴上忙活,互相奔走串聯,忙了一整天,湊出好幾份聯名彈章,滿以為趁著陛下雷霆大怒,要將秦林一舉拿下。
哪曉得還沒等第二天把彈章遞到通政司,夜裡就有消息傳出來,秦林不但把案子破了,還查清是內廷裡頭太監爭風吃醋殺了宮女,為脫罪假裝成白蓮教所殺,並不是秦林防護禁中不力。
得,白辛苦一場!眾位君子紛紛把彈章撤回來,絞盡腦汁遣詞造句,就算謄抄也寫了老半天,這下全扔進垃圾桶,鬧了好大場沒趣! 清流文臣只是沒趣,到邢尚智這裡就是垂頭喪氣了,他和幾名手下都是東廠高手,親眼目睹秦林破案,感覺自己確實不如他,這心勁兒提不起來,互相看著也就苦笑,悶頭悶腦的往宮外走。
“諸位,諸位留步。
”張尊堯從後面趕上來,笑眯眯地道:“怎麼著,有點喪氣啊?走,諸位天外天吃酒去。
” 邢尚智苦笑,哪兒有吃酒的心情? “你們猜,這次司禮大人是怎麼說得?”張尊堯神秘的笑笑。
眾人都把他看著。
“黔驢技窮!”張尊堯斬釘截鐵地道,然後對著愕然的眾人解釋:“秦某人破案緝兇之能獨步當今,藉此頗有斬獲,但他這次破案,可曾有所寸進?” 對呀!邢尚智反應過來把手一拍,誠然秦林是破了案子,但就殺了個鄒玉郎和小小的容嬤嬤,既不能展布措置各方勢力,也不能就此安插心腹掌控局面,官銜名爵更不可能因此而得到提升,甚至連聖眷都沒有看漲,陛下還是待他淡淡的…… 那麼,再破一百個案子,又有何用? 何況秦林只有招架之功沒有還手之力,清流的彈章失效了,下次尋到紕漏再來,邢尚智這次沒整到他,今後繼續,秦林技止此爾,東廠的天不會變! “還是張司禮遠見卓識啊!”邢尚智朝著司禮監方向拱拱手,又親熱的拉起了張尊堯:“走,咱們弟兄吃酒去,天外天,不醉不歸!” “哦,邢尚智和張尊堯在天外天設宴痛飲?看來他們真認為本督已經黔驢技窮了嘛,哼哼……”秦林在自己府邸很快得到了密報,燭光搖曳,讓他壞壞的笑容顯得格外詭異。
嘶……青黛吐了吐舌頭,聲音清脆:“徐姐姐快來看,咱們家裡有妖怪!” 秦林沒有像以前那樣去抓,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她,接下來的事情,還得女醫仙幫幫忙呢。
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四八章 夜訪大獄 京師入夜之後燈火輝煌,萬曆年間風氣奢靡,酒席花樣更新的便宜坊、天外天,歌舞昇平的教坊司,山西大同府姑娘們住著的西苑勾欄衚衕,乃是達官顯貴們流連的去處,雙碾街的夜市,南城的宋記牛肉火燒,宣武門大街兩邊的暗門子,對平民百姓而言價格上更具吸引力。
夜禁只是禁止往大街上走,在勾欄瓦舍和自己家裡尋歡作樂,那是誰也管不著的。
何況邢尚智、張尊堯都是廠衛鷹犬,半夜帶刀夜行,難道五城兵馬司的兵丁還敢炸刺兒?他們先到天外天大喝一場,接著又去了勾欄衚衕,翻了兩次台,八大八、六大六的擺起來。
本來稍顯低迷的士氣,立刻高漲爆棚,虧得張鯨張司禮指點迷津,邢尚智等人也都開了竅:秦林臉皮厚,可比他臉皮厚的人多了去,秦林身邊有謀主,但張司禮、劉都督的權謀手段,難道就真箇比不過徐文長?秦某人所擅者,無非懂點醫術,斷案厲害罷了。
畢竟秦林先敗馮保、后斗張四維,聲名大振,又收服烏斯藏兩大法王,獻重開西域之策,挾風雲雷電之勢重回京華再入都門,自張鯨、劉守有以下,直到邢尚智、白玉亮等人,都心懷疑忌,小心觀望,擔心此人不出手則已,出手就是翻雲覆雨! 殊不知秦林回京之後,無非起用霍重樓、劉三刀這兩位,實在了無新意,但張鯨、劉守有等人並未就此放鬆警惕,畢竟秦林所長並非權謀,而是他斷案如神的手段。
結果吳贊女被害一案斷下來,秦林大獲全勝,張鯨、劉守有卻反而鬆了口氣:秦某人到了東廠督主的位分,再不能憑斷案就陞官掌權啦,其手段不過如此,再破一百起案子,也改不了他面臨的局面。
一方面,有邢尚智和諸位心腹盯著,秦林掌控不了東廠。
然後,清流舊黨視他為眼中釘肉中刺,他稍有不慎就要面臨彈劾,這次及時破案叫彈劾不了了之,下次呢?最後,萬曆看在每年五十萬銀子的分上,才對秦林容忍有加,但內心疑忌始終未去! 有此三者掣肘,任秦林有翻江倒海之能,又豈能真箇從容措置,放手展布? 勾欄衚衕有名的潘二娘家,邢尚智等人喝得滿臉紅光,一個個倚紅偎翠上下其手。
看著弟兄們士氣高漲,張尊堯滿意地笑了,秦林又有什麼了不起?哼,任你斷案如神,東廠還是姓張! 郎效和掐了身邊姑娘一把,弄得她咯咯嬌笑,然後一張大餅臉沖著張尊堯,得意地道:“虧得張司禮明鑒、郎君提點,咱們才頓悟迷津,量那秦某人一介醫館學徒,將醫書上幾句話拿來斷案,偶然破了幾起小案子,就幸進到如此地步,也該到頭啦!” 邢尚智還沒喝暈頭,停下手裡動作:“他那套本事,斷案還是挺厲害的……” “秦某人這般本事,當仵作太屈才,就該在州縣做個捕快嘛!”白玉亮尖酸刻薄的說著,腦門上泛著亮亮的油光。
“看白老哥說得,太屈才了。
”張尊堯正兒八經的搖了搖頭,又自己笑起來:“秦某人憑本事,至少是個做檔頭的材料嘛,他那姓陸的師弟醫術似乎還高些,閑來也能替咱們治個頭疼腦熱的。
” 眾人頓時哄堂大笑,又喝了半晌,各自挑了稱心如意的姑娘進屋,當夜好一場高樂…… 萬家燈火的京師,也有一處顯得格外黑暗陰沉,在皇城的東安門外,連片格局森嚴的建築在夜幕下露出黑沉沉的輪廓,宛如潛伏在夜幕之下的洪荒巨獸。
東輯事廠! 多少名臣大將到此黯然魂銷,多少江湖豪俠為之聞風喪膽,只因它是大明朝最可怕最神秘的一處衙門,白天如狼似虎的番役進進出出,夜晚靜悄悄的少人行走,只有那光線幽暗之處,影影綽綽有什麼晃動,不知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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