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192節

而且萬曆已覺察到秦林對自己的態度,與別的臣子那種發自內心的對天子的敬畏有所不同,秦林像做生意似的,拿恩典與責罰來比較輕重,正好符合萬曆對他的印象。
一席話聽完,萬曆已是哈哈大笑,指著秦林鼻子道:“你這廝憊懶,雷霆雨露皆天恩說得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可不是像你這麼講價還錢!罷了,朕知道你沒讀過什麼書,和朕講價便講價吧,普天之下莫非王土,這江山萬里都是朕的,只要你竭誠盡忠替朕辦事,難道朕捨不得賞賜嗎?總要叫你不虧本才是!” 秦林本來就是清流口中的佞幸,造反義軍眼中的朝廷鷹犬,現而今更是做了廠衛大魔頭,清名於他一錢不值,萬曆能這麼想,恰恰正中下懷。
“謝陛下恩典!微臣今後一定竭誠效命。
”秦林說完,又賊忒兮兮地笑道:“下次如果陛下又要罰臣,做個樣子就是了,千萬不要真打,要不臣拿御賜的蟒袍玉帶抵賬,這蟒袍算一百廷杖,這玉帶折兩百廷杖。
” “滾!”萬曆舉拳作勢要打,秦林也不謝恩,真箇就抱頭鼠竄,一溜煙的閃出了御書房。
呼……秦林長長地舒了口氣,心頭不無冷笑,別看萬曆剛才說說笑笑,那是自己應對得體,這位陛下刻薄寡恩,轉眼就忘了你的好處,可別做夢想一輩子當他的寵臣,看看張居正、馮保的下場……第七卷 【東山再起】 第九二八章 接掌東廠 搞定了萬曆,秦林接下來就得去履新了,聯絡拜訪京中親友故舊都放在後頭——昨天就有許多豪門顯貴知道秦林返京,都被充當他門政大爺的尹賓商擋了駕,眾位大人先生也知道他要入宮奏對,要去東廠接印,各各表示理解。
秦林在午門後邊內金水橋等了一陣子,張誠就步履匆匆地走了出來,老遠就沖他豎起大拇指:“秦督主少年英才,與陛下君臣相得,實在叫咱家欽羨無以復加呀!” “張公公才是陛下幼年之伴,深得陛下信重,如今論到簡在帝心,普天之下一二人罷了。
”秦林笑著恭維張誠,心頭卻是一嘆,自己早看出萬曆並非那種可以有始有終的君王,張誠卻留在固寵邀寵的圈圈裡,一直轉不出來。
或許,他也有他的苦衷吧,也許張誠同樣明白伴君如伴虎地道理,但他是個太監,只能依附皇權,以固寵邀寵為鞏固地位乃至更上一層樓的手段。
秦林就不同了…… 秦林故意提到“一二人”,正好觸到張誠心底。
有一就沒有二!作為太監,誰不想做陛下身前的第一人?對張誠來說,他跟前的障礙就只剩下一個人,那就是張鯨! 要壓制、取代甚至扳倒張鯨的心情,是那麼的迫切,張誠毫不遲疑地道:“秦督主隨咱家來,這就去東廠辦了交接,從今往後就看督主的手段啦!” 秦林點點頭,笑而不語。
一位司禮監秉筆太監,一位東廠督主,兩人肩並肩往東走去,秦林可以禁中馳馬,但也沒必要在張誠面前拿大。
東廠得名,就是因為它的位置在東安門外,如果出了午門再沿著長安街繞過去,那就太遠了,直接從內金水河的位置往東。
由東華門出紫禁城,再由東華門出皇城,這就到了東廠。
陸遠志、牛大力等校尉弟兄都改了東廠番役的裝束,按照之前的布置,送秦林入午門陛見之後,就跑到東華門這邊來守著。
見到秦林言笑自若,和張誠並肩而出,眾人兄弟頓時喜形於色。
知道這趟入宮陛見大獲成功了。
萬曆招秦林回京,起複原有官職,銜頭還升到了正一品武官頂峰的左都督……其實不怎麼值錢,當年馮保的侄兒馮邦寧被秦林弄得灰頭土臉,待在家裡,就靠蔭庇也弄了個左都督。
關鍵還是東廠督主的要職,秦林要呼風喚雨,攪動京華風雲,那就得靠這個炙手可熱的位置。
只不過這個破天荒的有小弟弟的督主。
究竟是掛個名頭,還是真能掌握實權,還得看萬曆心意如何。
顯然。
張誠說說笑笑的陪著秦林上任,這就說明萬曆就算不給秦林多麼強有力的支持,至少沒有存著把他架空起來的打算。
東廠,官署名。
即東緝事廠,中國明代的特權監察機構、特務機關和秘密警察機關。
明成祖於永樂十八年設立東緝事廠,由親信宦官擔任首領。
東廠是世界歷史上最早設立的國家特務情報機關,其分支機構遠達朝鮮半島。
除了短暫存在的西廠、內廠,東廠一直都是大明朝最為神秘、權力最大的特務機關,地位猶錦衣衛之上。
只對皇帝負責,不經司法機關批准,可隨意監督緝拿臣民,江湖中人視為朝廷鷹犬,文官切齒痛恨。
歷任督公無不被視為窮凶極惡之輩,身前烜赫一時,死後遺臭萬年。
今天東華門外的東廠,迎來了新一任的督主,也是前所未有的由外朝武臣出任的督主。
秦林與張誠結伴而入。
兩邊數不清的貼刑官、科管事、掌班、領班、司房、檔頭、番子齊刷刷跪下行禮,齊聲叫道:“小的恭迎張督公、恭迎秦督主!兩位督主加官晉爵!” 只見地上跪著的人全都穿著東廠官校特有的褐衫,烏壓壓的一大片,不管是戴著圓帽子的科管事掌班領班,還是帶著尖頂帽的檔頭番子,在東廠衙門特有的陰森光線下,顯得臉色陰沉可怕,宛如地獄惡鬼! 無論江湖大俠,還是造反逆賊,抑或朝廷傾軋中失勢倒台的權貴,到了此時此地,無不心驚膽戰魂飛魄散。
秦林和張誠當然無所謂,因為他們就是這東廠衙門的主人,如果說大小番役是地獄惡鬼,這兩位可就是不折不扣的地藏菩薩、閻羅王! 秦林抬頭打量,東廠的中堂正中間掛著一副岳飛像,底下香燭祭奠,上面一塊退光漆金字匾額,大書著精忠報國四字,嗯,在很多時候,這塊匾額更多的起到了反面諷刺的作用。
“都起來吧!”張誠背著手,拖著長聲很有派頭的喚道。
嘩啦啦一陣,眾人齊刷刷地站起來,就算張鯨布下的暗樁,背後可以不買張誠的賬,但畢竟是司禮監秉筆太監加前任督公,當面是絕對不敢抗禮的。
張誠要全心全意對付張鯨,是要徹底交權給秦林的,從來沒有打算還要留什麼手,或者玩點什麼花活,於是長話短說,拉著秦林的手非常親熱的介紹:“兒郎們,咱家照應你們一陣子,奉萬歲爺旨意,從今往後就把東廠交到這位秦督主手上啦!秦督主國朝兩百年間第一位以武臣總督東廠者,自是簡在帝心,你們今後須得小心服侍,否則秦督主饒不了你們,咱家饒不了你們,陛下也饒不了你們!” “好說,好說!”秦林笑嘻嘻地四下拱拱手。
霍重樓站在班次的第二位,搶先拜服下去:“參見秦督主,屬下盡忠效命,為督主效犬馬之勞!” 眾人再次拜倒,不過站在班次首位的那傢伙似乎慢了一點兒,還有不少人也跟著有點兒遲疑,不像前面那次那麼整齊劃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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