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醫衛(修改版) - 第1157節

秦林擺擺手,圍著毛武的幾個校尉四散開,露出已不成人形的受刑者,只見他渾身血跡斑斑,四肢以奇怪的角度彎曲著,可想而知關節部位受到了什麼樣的損害,兩隻手鮮血淋漓,十根手指頭都沒了指甲,其他部位更慘的狀態,以秦林經常解剖屍體的見慣不驚,也有些嫌惡的微微皺了皺眉。
錦衣官校們面面相覷,都非常不好意思,另外還有一點點委屈,要知道在北鎮撫司大牢裡頭,他們能用的花活更多也更可怕,現在這荒山野嶺的,很多足夠恐怖的刑具都沒帶來,未免有點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弟兄們做得差不多了,我本來也沒準備從他嘴裡掏出什麼。
”秦林笑著寬慰弟兄們。
這個毛武被直接抓到掌紋和兇器相符,行兇殺人的罪名是鐵板釘釘,無論如何都難逃一死,從心理上來說反而最難突破,橫豎都是一死,不如自己把罪名扛下來,少師府能給他的好處還少了嗎?照顧家人什麼的,對毛武而言就是最好的允諾了,一死難免,強忍這最後的痛苦就能讓全家人得到照應,無疑是個非常划算的買賣。
相反,另一些人就不同了,比如……秦林壞笑著,目光挪到了陳二黑的臉上,頓時叫這傢伙激靈靈打了個寒噤。
秦林注意到,剛才兄弟們對毛武動刑的時候,少師府這群家丁護院都有些兔死狐悲的不忍之色,更有人臉色改變兩股戰戰,而這個陳二黑更是臉色發白,汗水順著下巴往地上滴,到了最後毛武暈死過去,他似乎比受刑的還害怕,汗水出得渾身濕透,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
陳二黑很狡猾,是受張升指使誣陷秦林的主力,口齒便捷、心思狡詐,對張升跳進秦林挖的坑裡起到了不小的作用。
不過,很多時候太聰明太狡猾,從另一個方面也就意味著想得太多,想得太多便很容易膽怯,秦林記得這傢伙除了最開始一言不合被自己割了只耳朵之外,後面就相當配合了,嗯,聰明人我很喜歡,那就請他再配合一次吧。
“陳二黑!”秦林低沉的斷喝,如悶雷在陳二黑頭頂炸響,他身子抖得更厲害了。
秦林盯著陳二黑的眼睛,冷笑著道:“記得剛才你說親眼看到我命令手下殺死了霍鐵山,可現在人證物證都說明是毛武為私情動的手,那麼你就是故意誣陷本官了,大明律規定誣告反坐,何況你誣陷錦衣官校,更是居心叵測!” 陳二黑只覺秦林的目光直接看穿了自己心底,話語中的寒意叫他渾身發麻,兩條腿跪在地上直哆嗦,臍下三寸處一酸,雙腿內側便是熱騰騰的,尿了。
張升心頭髮寒,毛武固然頂了殺人的罪,可誣告陷害這茬……他只好不住地給陳二黑使眼色,可陳二黑的狀態,只讓他心頭越來越涼。
“來人哪,將這死囚好生拷打,問他為何要陷害本官,究竟受何人指使?”秦林一聲斷喝,將袍袖揮起。
幾名如狼似虎的錦衣官校撲上去,鷹拿燕雀般捉住了陳二黑,此時也明白了自家長官的心意,便七嘴八舌地道:“剛才那姓毛的頑皮賴骨,熬刑熬到暈死也不肯招認,諒這位陳二黑陳爺與他同黨,也是個慣能熬刑的好漢子,咱弟兄須得打點起十二分精神,不要叫陳爺笑話了。
” “想來陳爺這等好漢必定是見過大場面的,什麼鉤腸子、割眼珠的手段,在他身上使出來未免貽笑大方,咱還是省了那些小意思,直接上剝皮抽筋、披麻戴孝、鬼哭狼嚎吧!” 陳二黑早已嚇得不輕,聽到這番話更是魂飛魄散,鉤腸子割眼珠還是小手段,剝皮抽筋已叫人痛不欲生了,又不知那披麻戴孝、鬼哭狼嚎是何等慘烈,還排在抽筋剝皮之上? “秦老爺、秦爺爺!”陳二黑全身癱軟,臉上露出哀求之意,看了看秦林威嚴的神色,接著又情不自禁的去看張升,這位少師府大管家正用可怕至極的目光逼視著他。
秦林踏前一步,神色已變得和藹許多:“你是在風陵鎮小路上就被本官捉住的,所以只有誣告陷害本官的罪行,並沒有動手殺人,如果吐露實情,本官可以既往不咎。
你從那寡婦家裡出來,嘴裡說著醉話,我也知道你是沒有家小拖累的,並不怕少師府報復,何必替他送掉自己性命?” 秦林的分析判斷非常準確,陳二黑這等人,越是小聰明小狡猾,越是把自己性命看得重,他連一隻耳朵尚且顧惜,何況寶貴的生命? 此時聽得秦林語重心長的一番話,連敲帶打又給出路,一邊是錦衣衛十八套酷刑地獄,一邊是既往不咎的生機,陳二黑便再也扛不住了,磕頭如搗蒜:“秦爺爺饒命!小的是受了張升主使才誣告陷害秦爺爺的,他和小的對了眼神,他跌倒抓茅草割破手,小的就說霍鐵山手掌有傷,他又說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頭亡,什麼霍鐵山打了一輩子的鐵,便是暗示小的說殺死霍鐵山的兇器是鐵鎚!” 張升氣急敗壞的跳起來,怒吼道:“放屁,你放屁!你乾脆說我眨眼睛暗示你得啦!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秦林壞笑著,打量張升的樣子就像看著砧板上的肉:“張升啊張升,到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 牛大力走上去,噼噼啪啪一頓耳刮子,打得張升暈頭轉向,臉腫起來像個豬頭。
秦林命陸遠志寫了供狀,丟在陳二黑腳下讓他簽字畫押,然後凌厲的目光往少師府眾家丁護院臉上掃過。
罷了,俗話說不到黃河心不死,這些都被摁在黃河底了吧,陳二黑這一反水,秦林有足夠理由刑訊逼供,眾人再硬扛只是和自己皮肉過不去,終究免不了一死,何必受那苦頭?於是從蔣麻子開始,陸陸續續有人屈服,在供狀上簽字畫押。
不過,他們都說受張升指使,沒有任何人敢往張四維身上攀扯,錦衣官校言語試探,只是苦笑著說寧願一死。
秦林笑著拿了供狀,故意遞到黃志廉鼻子底下:“黃知州,怎樣?” “鐵證如山,鐵證如山……”黃志廉臉色難看之極,舉起袖子擦臉,不敢看秦林的眼睛。
張公魚冷笑著吩咐:“黃知州,你革職待參吧。
” 黃志廉軟倒在地,不敢出一聲。
“張升,怎麼樣?”秦林抖摟著供狀:“要不要考慮說出實情?本官可以考慮給你寬大處理。
” 說出實情,那就是扯出張四維了,張升把頭扭過一邊,鼻子里冷哼一聲。
“好,義僕!”秦林笑嘻嘻地豎起了大拇指,忽然從樹榦上拔出七星寶劍,一抹兒碧森森的寒光閃過,張升人頭落地,頸中血如泉涌。
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九〇五章 號令立威 夕陽西照蒲津渡,秋風蕭瑟鸛雀樓,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滔滔黃河邊,許多烏鴉圍繞著一根旗杆聒噪亂飛,為這幅黃河西去圖平添幾分蕭索幾分悲涼。
張四維從京師千里迢迢趕回蒲州,沒來得及知會親朋故舊,就急著繞城而過南下去老家風陵鎮,見此情形心頭沒來由的畢剝一跳,趕緊吩咐隨從趕走烏鴉,看看旗杆上挑著什麼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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