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志廉得意了,朝著張公魚拱拱手:“不料兇器真在此處,還請張都堂示下。
” 呃……張公魚張口結舌,求援地看著秦林。
哇咔咔咔咔……秦林仰天狂笑,而陸遠志、牛大力和校尉弟兄們,也突然之間變得笑容燦爛,看著張升的眼神彷彿在說:笨蛋,你上當啦!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九〇三章 東施效顰 難怪秦林笑得這麼開心這麼燦爛,別人以為他步步退讓,其實招招誘敵,就連長期和他配合行事的陸遠志和牛大力,也都覺出了味道。
今天的最佳男主角是一陸遠志!秦林鄭重其事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被罵之後神色的黯然,在山嶺之間艱難的躪跚行走,嘟嘟囔囔的不停抱怨,這都充分表現出一個被老大拋棄的小弟,心中的那一份唏噓跟坎坷呀! 陸遠志謙遜的拱了拱手,秦哥你的表情動作都已經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否則豈能騙得過陰毒狡猾的張升?弟兄們要學的東西,還很多很多…… 尹賓商搖著摺扇,搖頭晃腦地道:“此是增兵減灶的示弱之計,誘敵深入,一舉破敵,秦長官行事暗合兵法也!” 咳咳,牛大力提醒這三位,再演下去就有點噁心了,咱還是辦正事吧。
泰林笑容一收,先朝著張公魚一揖到地:“方才小弟所行,乃故示以弱、引蛇出洞之計,事先不好和老哥商量,叫老哥白擔心半天,抱歉抱歉!” 嗨,這有什麼?張公魚頓時放了一百二十個心,他是個老實人,心眼遠不如別人機詐,剛才確實替秦林捏把汗,不過總是巴望秦林能反敗為勝的,現在一切如願,只有歡喜的,絲毫不會怪罪。
黃志廉和張升互相看看,心頭都暗道不妙,儘管不知道秦林究竟將如何反敗為勝,但從他身上看到了那種久違的自信和如刀鋒出鞘般的鋒芒,就知道大概不是虛言恫嚇。
秦林回過頭來,此時他的目光已清冽如冰水,銳利若青鋒,朗聲道:“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對,說的就是你,張升!老子故意示弱步步退讓,你還真的蹭鼻子上臉,哈哈哈,你比馮保如何,你比楊兆如何,你比黃台吉,又如何?敢如此藐視於我!哼,今天若不能斬你狗頭,老子是你養的!” 說罷,秦林拔出七星劍,嗖的一下摜在樹榦上,插進去尺許深,劍身兀自嗡嗡顫動! 張升已然膽寒,用力地咬著嘴唇,感覺到腥鹹的味道,現在他已經開始後悔了…… “胖子,手套!”秦林帶上陸遠志遞過來的繭綢手套,從鞍袋中小心的取出鐵鎚,果然鎚頭上粘著些黏黏的東西,聞著就是股血腥味,仔細觀察還能發現幾根頭髮,毋庸置疑,就是打死霍鐵山的兇器! 陸遠志這時候就明白了秦林前後舉動的用意所在,這起案子的難點,不在死亡時間、致死原因和作案動機上,因為少師府殺人滅口根本就是不用猜的:真正的難點則在如何找到真兇,畢竟少師府上下好幾千號人都可能作案,甚至還可以從外頭雇請綠林道的高手,作案之後一走了之,秦林到哪兒去找?這種拉網捕魚,就太費時費力了,恐怕非得經年累月才有效果。
見張升領著州衙的官兵前來圍捕,秦林自然而然的疑心這張升就算不是真兇,也是幕後主事之人。
張升誣陷秦林,也在意料之中,現在張四維還在路上,又失去了權柄,要想扳倒秦林,指控他貶謫期間橫行不法殘害百姓就是最好的路子。
泰林將計就計,一步步試探引誘,故意做出方寸已亂的模樣,把張升誘入毅中,也在暗地裡證實了此人知道現場情況,必是在場之人:與此同時,形格勢禁之下,張升果然被牽著鼻子,一步步往懸崖邊走,最後毅然決然的跳了進來! 關鍵的一點,張升不知道世上還有指紋顯影這種技術! 至於他的人殺掉安鐵山之後,有沒有丟掉鐵鎚,現在這柄鐵鎚是不是真正的兇器,反而不重要了,因為只要找到鐵鎚上的指紋,和在場的人進行對比,就能把那傢伙揪出來,順藤摸瓜就什麼都有了。
在這裡的十多午少師府奴僕里找,比在少師府幾千號奴僕家丁保鏢護院里找,可來得太容易啦。
秦林小心翼翼地拿著鐵鎚,將它拿進屋子裡,放在乾淨的炕桌上,然後才命陸遠志從生牛皮包里取出銀粉和指紋刷。
他拿著指紋刷輕輕沾了沾銀粉,細毛刷子尖端頓時染成銀色,接著在鐵鎚上慢慢地、輕輕地刷過去,還要屏住呼吸免得吹跑了銀粉,即使呼吸都要停手,並且轉過腦袋朝著旁邊…… 整個鐵鎚都被刷了一遍,表面沾上一層淡淡的銀粉,但有些位置粘上的銀粉要多得多,就顯出了手握的形狀,隨著秦林繼續刷,這些掌印也就越來越清晰可辨,最後黑漆漆的鐵鎚上,銀色的掌印分外醒目! 張升心頭頓時打了個突,不由自主地往後關看,脖子剛剛扭了一點又生生收回來,眼神中帶著深深的駭怕,這是對未知的恐懼。
少師府的那些伴當之中,有個黑臉短髯的傢伙,剎那間臉色就有些發青了,他當然知道那掌印到底屬於誰。
秦林嘿嘿一笑:“現在找到真兇已經不難了,來吧,少師府的諸位,把你們的手掌印都給我留下來!” “憑什麼?!”張升的臉色陰晴不定,色厲內荏地叫道。
憑這個!張公魚踏前一步,左手輕拂撩起袍角,右手舉起聖旨寶塔托天,雙目炯炯如有實質,堂堂一表、凜然之威,那官威真正橫掃八荒直衝霄漢,虎軀一震,不知多少人要推金山倒玉柱納頭便拜。
可不少錦衣弟兄卻表情古怪地看著他們長官,想笑又不敢笑,憋得肚子痛。
秦林以手加額,老把哥這是學我啊…… 張公魚還不忘回頭沖秦林擠擠眼睛,怎麼樣,老哥這架勢有派吧? 泰林勉為其難的點了點頭,心頭卻暗暗道出四個字:東施效顰。
黃志廉的臉上肌肉直抖,黃豆大的汗珠子一顆顆滾下來心中實在不願聽命,可聖旨在上,張公魚是正兒八經的右副都御史、巡撫山西地方兼提督雁門等關軍務,山西一省之內上馬管軍下馬管民,誰敢違抗?只除非謀反叛逆! 終究是大明朝的文官,黃志廉再怎麼鬼迷心竅,離公然造反都還有十萬八千里的,沒奈何咬了咬牙,將袍袖一甩:“蒲州三班衙役聽令,服侍少師府諸位伴當,把手印都給按了!” 少師府這些管家伴當都是眼睛長在腦門上的,宰相家人七品官,平時哪裡把個小小蒲州知州看在眼裡?七嘴八舌的罵他吃裡爬外,忘了大老爺的恩典,等大老爺知道消息,將他革職下獄剝皮抽筋。
唯有張升連連苦笑,喟然一聲長嘆,倒是比同伴們看得清楚些…… 其實黃志廉不下令,蒲州的衙役捕快土兵們也準備動手了,自家知州黃志廉黃大老爺和本省巡撫張都堂張大老爺,究竟官位差多少級,那還得慢慢算個賬,但到底哪個大老爺更大,只怕是豬都能想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