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吧,準備打你五十大板。
”秦林話音剛落,錢老大就抖得越發厲害了,他又話鋒一轉:“說來也巧,你肯定是非常小心的保管借據,才讓它到現在還整潔如新吧?如果太髒了,那遮蓋的筆跡還真不容易發現呢……罷了,你寫道供狀,再賠償趙小四陪你打官司費功夫折算三兩銀子,今後再不許如此!” 謝長官恩典,謝長官恩典!錢老大跪著把腦袋磕得砰砰作響,然後就有親兵弟兄帶他去寫供狀了。
精心保管的借條,不敢有半分污損,滿擬可以敲詐一筆錢財,最後卻落得個可笑的下場,錢老大真是作繭自縛。
趙小四也千恩萬謝,隨著錢老大一起退下。
定安縣的老張和老李看到這一幕,老李神情有些惶急,而老張就笑逐顏開。
“現在你們還堅持自己在府衙說的那些話嗎?”秦林好整以暇地問道,目光在老張臉上多停留了一會兒。
老李把牙齒咬了咬,暗道嶄新的借據秦林能看出毛病,我和張家的地契都有上百年了,上頭非常模糊不清,只要一口咬定,他還能變出什麼花樣? “啟稟長官,委實那界石是在他那邊的,並沒移動過,是張家憑藉本族勢力,要硬占我家的田。
”老李非常肯定地回答。
老張當時就不依了:“明明是你借去年夏天的暴雨,把界石往我們這邊移動了三丈,這話就算當著長官,我也是這麼說。
” 走,秦林招了招手。
哪兒去?牛大力和胖子眨巴眨巴眼睛。
定安縣。
定安縣距離瓊州府城不算遠,就在東邊幾十里,而張家和李家產生糾紛的田地在本縣靠西的位置,離瓊州就更近了,眾人策馬賓士不到一個時辰就抵達了目的地。
老張很有點感動,現在這些官兒,肯策馬驅馳幾十里地來實地辦案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老李則神情惴惴不安,沒想到府里的官兒會這麼較真。
聽說府城官兒下鄉辦案,許多鄉民都來圍觀,田間地頭站著好幾百口子,大姑娘小媳婦屁大孩子七老八十歲的都把秦林瞅著。
現在的界石,擺在兩塊田之間,這兩邊田看起來沒什麼區別,中間的田埂也是新起的。
去年夏天發洪水,這裡被水淹沒過,所有的田埂都被沖毀了,是按界石位置重新起的田埂,而起好之後,張家就不服了,他們認為界石朝自己這邊移了三丈,吃了大虧。
“唔,這樣啊。
”秦林聽完介紹,毫不遲疑的下達命令:“挖!” 分兩邊挖,一邊是現在界石所在的位置,一邊是張家指認的原來的位置。
牛大力揮動鋤頭,簡直就是一台人形挖掘機,沒多久就把界石從地里刨了出來,而另外一邊,張家指認界石的位置,也挖出了一個大坑。
“現在,你還有什麼話說?”秦林笑著問老李。
看看界石坑底,再看看張家指認的位置,老李垂頭喪氣地跪下來:“長官明斷,小的認輸了!” 界石坑底,赫然有著顏色截然不同的黃泥巴!第六卷 【龍潛於淵】 第八三一章 三橋迷案 瓊州開發不久,張、李兩家爭論的田地,就是永樂年間新開墾出來的,田泥呈現出肥沃的褐色。
唯獨挖出那塊埋入地里很深的界石,三尺多深的坑底卻有一層黃色偏紅的泥土,與普通的田泥顏色區別很大,再聯繫案件爭議的開端,那場淹沒了田地、沖毀了田坎的洪水,答案也就昭然若揭:這是洪水漫過沉積下來的新鮮浮土。
為什麼深埋土中的界石底下會有新鮮浮土呢?毫無疑問,界石被挪了地方。
“真、真是沒想到啊,當時看起來全部田地都是這麼黃不黃紅不紅的,哪曉得過了幾個月,上頭的變成熟土,底下埋著的還是原來的顏色!”老李嘆口氣,搖頭苦笑不迭。
他想占張家的便宜,利用山洪暴發沖毀田坎的機會改變了界石位置,卻沒想到就是給他提供機會的山洪,又留下了界石被挪動過的確鑿證據,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秦林把老李訓誡幾句,同樣讓他在供狀上畫了花押,令他將界石移回原來的位置,今後再不可想這些歪點子。
李家和張家都表示心服口服,那姓張的大族尤為感激,苦求秦林留下來吃酒,他笑著拱拱手,上馬飛也似的去遠了。
瓊州府城,留下來的兩名親兵弟兄,已在五峰海商的配合下,悄悄找到了戚老大和戚秦氏的住處。
這是一所有些破敗的背街小院子,收拾得倒還乾淨,戚秦氏就木木獃獃地坐在院子裡面,兩隻眼睛空洞無神,手拿著鞋樣和針線,久久刺不下一針。
秦林踏入院子之前目光四下一掃,低聲問親兵弟兄:“戚大郎呢?” 親兵苦笑起來:“拿到銀票就去嫖去賭了,暗門子、黑賭檔太多,還沒找到。
” 這樣來的錢,虧戚大郎肯要,也虧他還有心情去吃喝嫖賭!秦林很不舒服的抓了抓頭髮,強壓下胸中躥出的火苗子,緩步走進了小院。
啊!戚秦氏立刻站起來,看樣子她精神非常緊張。
“不要怕,別著急,我們是來幫你的,我們是好人。
”白霜華柔聲安慰著,她輕緩的語聲帶著獨特的韻律,戚秦氏散亂的目光被她吸引過去。
白霜華笑盈盈地看著對方,她的眸子里似乎有種神秘莫測的力量,戚秦氏散亂的目光漸漸凝聚出了焦點,神情平靜下來。
從府衙出來就神志昏亂的戚秦氏,終於被魔教秘術安撫下來,神志恢復了七八分,朝著秦林和白霜華點點頭:“嗯,你們是好人,你們幫我的,可、可為什麼海大人他……” 戚秦氏低頭嚶嚶啜泣,白霜華趕緊柔聲安慰,半天才讓她止住涕泣。
“我、我不哭了。
”戚秦氏用擦了擦眼淚,“從府衙出來,大郎就拿著銀票走了,當時我就下定決心這輩子再也不哭,沒想到剛才……真是不好意思。
” 秦林朝白霜華讚許地笑了笑,不是教主大人親自出手,戚秦氏這種遭受了嚴重心理打擊的情況,只怕不容易平靜下來接受詢問呢。
白霜華扭過臉,誰要你誇獎,好稀罕么? 秦林誠懇地看著戚秦氏,溫言道:“儘管這樣做可能讓你很痛苦,但我必須請你再想想,有沒有誰可能站出來作證?物證可能是取不到了,主要得靠人證,有了人證,本官就可以想別的辦法,撬開顧克瀆的嘴巴。
” “讓我想想,花紅、柳綠,芯芳姐?”戚秦氏苦苦思索著,半晌又搖了搖頭:“不行,我不能害她們!” 秦林和白霜華相顧苦笑,這種事情發生的地點,和普通的強姦案有很大區別,就是在庭院深深的大宅門裡面,有可能作證的不是顧府下人,就是府中同族親戚,誰會幫戚秦氏這麼個外人,來指控自家老爺?而且顧府勢大,明裡暗裡的報復,也足夠嚇倒很多人了。
戚秦氏忽然眼睛一亮,不過很快又黯淡下去,想說什麼又不沒說。
秦林觀察力何等敏銳,立刻追問道:“你想起什麼了?說來聽聽也無妨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