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現場的情況看,海草是在自家菜地摘了一些菜葉子,突然想起要采椿芽,就挎著菜籃子到這邊來,結果就在這株香椿樹下遭到了襲擊。
“我想,那個襲擊者是跟蹤她到這裡來的。
”秦林觀察著前方地面的足跡,又吩咐陸遠志找出尺子丈量,然後取鉛筆用素描的方式畫下來。
現場確實有兩種足跡,一種較小較瘦,仔細分辨還有布鞋底的紋印,屬於海草;另一種則較大較寬,是草鞋底的紋樣。
觀察一會兒,秦林自言自語道:“這個男人的足跡,曾經出現在謝家後門的菜地旁邊,我搜查菜地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它體現出來回徘徊的跡象。
考慮到那裡是條白天有不少人走的小路,我那時還不能斷定,但現在是毫無疑問了,兇手就是從謝家追蹤到了這裡……” 陸遠志已經完成了測量與素描,“報告秦哥,這腳印有八寸長,偏寬,比你的腳印深,比我的稍微淺一點,前後兩個腳印之間平均相距兩尺二寸有餘。
” 秦林點點頭:“那麼這個兇犯是男性,身高五尺二寸(一米七七),體重一百三十斤左右(明一斤合現在一點二市斤,即體重一百五十六市斤),應該是從事重體力勞動的,他身體健壯,年齡在二十五歲到三十五歲之間,嗯,暫時就只想到這麼多了。
” 只、還“只”想到這麼多?俞咨皋、沈有容和水兵們全都傻了眼,就算做夢也想不到,有人能只憑几個腳印,就把身高體重年齡乃至健康與否都推斷出來啊! 簡直是神了! 水兵們竊竊私語,怪不得都說秦長官神目如電,今天見到了,只覺那些故事還不如真人神奇呢。
秦林自己倒是不以為然,曉得了方法,得到這些結論是理所當然的:人身高一般是腳板長度的六點八八倍,從草鞋足跡長度減去一點鞋子多餘的長度,再乘上這個係數,就是該人的身高;通常從事重體力勞動的人,腳掌會比較寬;腳印的深淺取決於腳掌給地面施加的壓力,換句話說就是該人的體重;老年人的步態,重心比較靠後,年輕人則相反,考察正常步態下的重心分佈,就能給足跡的主人劃定年齡範圍;步幅除了可以印證年齡範圍之外,還體現了健康狀況,同等身高,病秧子步幅小,健康人步幅大。
所以秦林僅僅看到幾個腳印,就可以給罪犯“模擬畫像”,圈定嫌疑範圍。
秦林觀察著足跡,一步一步走向香樟樹,沉聲道:“海草留下的足跡,有的重疊著較大的男人足跡,並且這個男人的足跡前深后淺,證明他當時是躡手躡腳,踮著腳走路的,唯恐被海草發現……咦,到這裡他加快了腳步,準備襲擊了,最後在樹下面,用鈍器這麼揮擊,血液飛濺——不對!” 眾人聽得秦林的描述,彷彿回到了當時犯罪的現場,看不清面目的黑色身影跟蹤著可憐的受害者,海草滿心歡喜的採摘著香椿葉,做夢也沒想到,身後的魔影正在悄悄接近,獰笑著舉起了棍棒…… 誰知秦林突然說一聲不對,叫眾人心頭突的一跳,異口同聲地問道:“什麼不對?” “啊,我是說血液噴濺的方向不對。
”秦林伸出慣常所用的右手,在空中模擬了一下揮擊的動作:“如果像我這樣揮擊,沾在樹榦和樹葉上面的血跡,應該是從右到左的抽甩狀血跡,但是現在血液濺射的方向恰恰相反。
” “所以,兇手是個左撇子!”陸遠志小眼睛賊亮賊亮的。
“完全正確。
”秦林換了左手做出揮擊的動作,然後繼續進行現場重建。
觀察香椿樹上那些星星點點的抽甩狀血跡的高度位置,秦林比了一比,海草的身高是四尺九寸,那麼被襲擊時,命中的部位應該是左側太陽穴位置。
“這一下重擊相當厲害,她當時就失去了意識,甚至已經……”秦林蹲下身,觀察著一枝被折斷的灌木枝條:“看,這根灌木枝條的斷口還沒徹底變干,斷掉的上段還有沒掉的綠葉,說明就是前幾天被弄斷的,這裡就是海草被襲擊之後,昏迷倒下的位置。
” “海草,海草!”謝老實大哭起來,揪著頭髮痛不欲生,聯想到妻子失蹤第二天發現的碎屍,任何人都能猜到她遇襲之後又發生了什麼。
秦林使個眼色,沈有容立刻去寬慰謝老實。
案情終於有了突破性的進展,不僅找到了真正的被害人,還找到了兇案發生的第一現場。
不過,分屍並不會在這裡發生,因為碎屍時會產生大量的血液,地面的血腥味道很久都不會消散,而且這裡氣候溫暖,難免會蚊蠅滋生。
也就是說,兇手襲擊海草之後,帶走了她。
秦林很快就在香椿樹后的另一條小路上,發現了那名兇犯的足跡,而這一次的步幅要小得多,並且足跡比來時更深。
毫無疑問,這表明兇手把海草扛起來或者抱起來,從這個方向離開了。
“帶著一個昏迷的女人,他不怕路上被人撞到?”陸遠志跟著秦林一路搜索下去,心頭極為納罕。
秦林往南面指了指:“我想那就是他帶走海草的方法吧。
” 那是海岸線,陸遠志眨巴眨巴眼睛:“秦哥你是說……船?!對呀,就是船!”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這裡很多人家都有小漁船,小划子,把海草帶到船上,就能掩人耳目了。
而且,發現海草的地方是在月港碼頭,用船拋屍的可能性顯然極大。
秦林率眾追下去,足跡順著小路,一直延伸到接近高潮線的位置才告消失,看來兇手確實是用船運走了海草,並且很有可能利用船進行了碎屍、拋屍的罪惡勾當! 那麼現在兇犯的範圍,就進一步收窄了:成年男性,身體健壯,身高五尺二寸上下,體重一百三十斤左右,年齡二十五到三十五歲,是個左撇子,擁有一條小船,或者能輕易借到一艘小船,在案發當天下午有作案時間。
“按照這個標準去查,注意不能讓他跑嘍!”秦林拍了拍俞咨皋和沈有容的肩膀,讓他們派遣本地海澄籍的水兵,進行秘密調查走訪。
俞咨皋、沈有容齊齊抱拳行個軍禮:“謹遵鈞命!” 每起命案嫌疑人都留在現場,等著和偵探玩智力遊戲,這是小說里才有的情況,相反,絕大多數真實的命案,罪犯早就躲到了陰影之中,要靠大量的摸排走訪,才能把他們從茫茫人海之中抓出來,將罪行暴露於光天化日之下。
又看看委頓虛脫的謝老實,秦林命牛大力扶著他回家,走到謝家的小院,老遠就看見三嬸抱著孫子,眼巴巴的倚著門框,布滿皺紋的老臉帶著幾分悲苦,正是失去了才知道後悔,想到永遠不可能再回來的兒媳婦,老人的心中又是如何感想?但願時間會平息傷痛吧。
秦林嘆口氣,加快了腳步,只有儘快回到林櫻號,回到溫柔鄉中,才能抵消案件帶來的負面情緒吧。
林櫻號上,兩位美人兒確實“翹首以盼”,只不過和秦林的想象完全相反,金櫻姬編貝般的牙齒狠狠磨著:“死秦林,爛秦林,真是氣死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