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0月1日字數:9198 從某個男人說起吧。
那個比任何人都充滿理想,卻因此而絕望的男人。
這個人的夢想是如此單純。
衷心希望這世上的所有人都幸福美滿,如此而已。
每個少年都曾經在心中懷揣、但在了解了現實的殘酷以後漸漸放棄的幼稚理想。
幸福是以犧牲為代價換取的——每個孩子在長大成人後,都學會用這番道理為自己辯解。
但是他卻不同。
或者他比誰都要愚蠢,或者他腦袋有哪裡不正常,又或許,他屬於那種身負不為凡人所理解的天命,被稱為「聖者」的人。
當他領悟到這個世界上的一切生命,都被擺在犧牲或救濟的天平兩端上之時……當他知道這天平上絕對沒有哪個托盤會被清空之時……從那一天開始,他就立志要成為這個天平的計量者。
若是想更多地、更確切地減少這個世上的哀嘆,那便別無他法。
為了救起哪怕只多一個人的這一邊,就必須拋棄哪怕只少一個人的另一邊。
為了多數人可以活下去,而將少數人滅絕。
因此,他越是救人,殺人的技術也越加精進。
多少次,多少次,他的手上沾滿了鮮血,但他從來沒有過畏怯。
不擇手段,不問是非,只苛求著自己成為最精準的天平。
讓自己絕不算錯生命的數量。
性命無分貴賤、無分老幼,「一條」就是它的唯一單位。
他無差別地救人,也同樣無差別地殺人。
等他醒悟過來時,已經晚了。
當一個人公平公正地去對待每個人的時候,那便等同於他已經無法愛上任何人。
若是他能更早地將這個準則銘記於心的話,那倒還好。
讓年輕的心凍結、壞死,變為一台無血無淚的測量儀器的話,他只需繼續冷淡地甄別活人和死者,漠然度過一生,也就無需苦惱了。
但,他不是這樣的人。
別人高興的笑容讓他滿心歡喜,別人慟哭的聲音觸動他的心弦。
別人絕望的怨恨令他怒火中燒,別人寂寞的淚水總讓他忍不住伸手去擦王。
在追求超越人間準則的理想的同時——他過於像一個普通人了。
這樣的矛盾不知道已經給他帶來多少懲罰。
有過友誼,有過愛情。
但就算這些他珍愛的生命,和其他無數素昧平生的生命,同時放在天平的左右時——他也從來不會出錯。
就算愛著誰也好,他仍然將其生命與他人視為等價,平等地去珍惜,平等地去拋棄。
一直以來,他與他所有珍愛的人,都註定了在相遇的瞬間便等同於永別。
這一次,也會是一樣。
衛宮切嗣正在檢查描繪在禮拜堂地板上的魔術陣的完成情況。
「即使是這樣簡單的儀式也無所謂嗎?」在一直在旁邊守護著的愛麗絲菲爾看來,準備工作好像有些太樸素了,有點出乎意料。
「也許有些令人失望,不過Servant的召喚本來就用不著那麼大張旗鼓的降靈儀式。
」切嗣一邊仔細檢查用水銀描繪的圖案有沒有歪扭和斑駁的地方,一邊解釋道。
「因為實際上召喚Servant的不是魔術師的力量,而是聖杯的力量啊。
我身為Master不過是作為聯繫英靈和這邊世界的紐帶,然後提供給他在這個世界實體化的魔力就夠了。
」好像對魔術陣的完成情況很滿意似的,切嗣點點頭站起身。
祭壇上放著聖遺物——傳說中聖劍的劍鞘。
「這樣的話,準備就算大功告成了。
」「——宣告」圍繞全身的魔力的感覺。
只要是魔術師就無法逃脫的,體內魔術迴路循環蠕動所引起的惡寒和痛苦。
「——汝之身體在我之下,我之命運在汝劍上。
」切嗣的視野變暗了。
背上所刻的衛宮家世代相傳的魔術刻印,為了援助切嗣的法術,作為單體開始各自詠唱咒語。
切嗣的心臟,在脫離他的個人意志的次元內,開始急速跳動,宛如疾鍾。
「遵從聖杯的召喚,倘若遵照這個旨意和天理,汝立時回答——」圍繞全身的魔力的感覺。
只要是魔術師就無法逃脫的,體內魔術迴路循環蠕動所引起的惡寒和痛苦。
「——於此起誓。
吾乃成就世間一切善行之人,吾乃傳達世上一切惡意之人。
」被大氣所形成的氣團蹂躪著的肉體,現在已經忘卻了作為人的機能,而變成了神秘儀式的一個零件,完全變成了連接靈體和物質的迴路。
「——纏繞汝三大言靈之七天,來自於抑止之輪而來吧」 無視由於這傾軋而產生的令人想高聲慘叫的痛楚,集中精力念咒語。
就連在旁邊屏息凝氣守護著的愛麗絲菲爾的存在也已經不在切嗣的意識當中了。
「——天秤的守護者喲!」用這句話作為禱告的結尾,切嗣感到身體里奔流的魔力已經加速到了極限。
閃電雷鳴,風雲捲動。
在連眼睛也睜不開的風壓之中,召喚的圖案閃耀出燦爛的光芒。
終於,魔術陣中的迴路和非人世間的場所聯繫起來了。
——就這樣,夙願終於傳到了他的身邊。
由彼方而來,來到此方,旋風和閃電包裹著傳說中的幻影。
本來身為人類卻已脫離人類之域。
以非人的神力被提升到精靈之屬。
那些超常的靈長類聚集的場所……來自被壓抑神力的御座,無數人夢想所編製的英靈,降臨到了大地上。
「Saber,亞瑟。
潘多拉貢,響應召喚而來……試問,你就是我的Master嗎?」自召喚陣中走出的男人,有著一頭金色的短髮,身上所著的銀色甲胄,散發出清澈的微光。
——簡直如同將騎士二字具象一般。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原本,圓桌騎士們的王——亞瑟。
潘多拉貢,便是騎士精神的代表與象徵。
所謂英靈,連內在也由人們的幻想所編織。
以騎士王之名降臨於世的這個男人,與其說他如同騎士一詞的具象,不如說騎士的形象原本由他所而定義。
——換言之,最惡的相性。
有著「魔術師殺手」之稱的衛宮切嗣,毫無疑問乃是依靠謀划奇策的暗殺者。
與騎士道徹底的背道而馳,這一點上切嗣有著充分的自知之明。
正大光明的戰鬥並不是他的風格。
如果攻擊的話就應該從背後或趁敵人熟睡的時候,不必選擇時間和場所而為了更加有效率的消滅敵人——為了勝利不擇手段,切嗣就是這樣的戰士。
他並不認為高貴的騎士大人會配合他的行動。
說實在的,單從容易操縱這點來說,Caster或是Assassin才更符合他的性格。
話雖如此。
Saber本來就是聖杯所召喚七個職階中最高的等級。
再加上有著世界級知名度的騎士王——那幾乎相當於無敵的Servant.出於這一點的考量,他終究服從了族長的安排,使用了劍鞘為觸媒來進行召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