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說什麼?”柳小海猛地衝過來一把抓住沈檸的手,果然看到膠皮手套的手指部分被咬開了一個口子。
紀然這時才反應過來,他一把撞開柳小海,抖著手將女孩的手套一把拉下來,果然在指尖處看到一個帶血的牙印。
所有人都愣住了,紀然一把攥住她的胳膊,抽出運動褲上的系帶在她的近心端捆紮住,然後拉著她來到衛生間,抽出水果刀在傷口上劃了個十字,開始往外擠血。
劉教授一把拉住要撲上去的柳小海和周秋生,示意他們不要過去。
好半晌,紀然覺得擠得差不多了,又拿起衛生間里的肥皂開始往傷口上塗抹。
沈檸眼圈通紅的被紀然折騰著,她第一次覺得原來自己真的不想死,她對這個世界還是有無比眷戀的。
“你快點把我關起來吧!”她帶著哭腔說道:“說不定很快我就變異了。”
“紀同學……”還不等劉教授說話,紀然已經一把抱起沈檸踹開旁邊房間的門,直接在裡面反鎖住了。
沈檸不明所以的看著紀然,卻見他直接用繩子將自己的雙手反綁了,又把他臉上的面罩摘下來塞住她的嘴,保證她如果變異咬不到人,之後他拖來了一個用來實驗的大軟墊放在角落裡,將她小心翼翼的抱到上面放好,紀然隨後坐在旁邊,胳膊一伸將她摟進懷裡,語氣不善的呵斥道:“別想沒用的,給我安靜睡覺,睡醒了就沒事了!”
男人的聲音里滿是怒氣,沈檸卻覺得那似乎是世間最好聽的聲音,她將頭埋在男人的胸前,眼淚一下就流了下來。
沈檸知道紀然是個愛恨分明的人,從他毫不猶豫砍斷繩索弄死陳如柏的行動來看,他對於他認為該死的人絕對不會姑息半分,而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居然在自己被咬傷的情況下冒著生命危險陪著自己,如果只是因為兩人上過床便這麼用心,沈檸打死都不信。
她有一肚子的話想要問紀然,她想問,如果她死了,他會不會難過?她想問,如果自己真的變異了,他是不是會親手殺了她?她想問,為什麼他到底是如何定義兩人關係的?她想問,他是不是把她放在心上了?
可是想了想,最後苦於嘴被堵住了還是沒能問出口。
這時,一陣低且輕柔的歌聲,從紀然的鼻腔中哼唱了出來,在空曠的房間里悠悠的回蕩。
待一曲結束,紀然突然開口,低聲的說道:“我的父母一直很忙,忙到幾乎都不怎麼回家,所以我所有的童年時光都是跟一個長得很漂亮的阿姨在一起的記憶,她很溫柔,也很愛笑,她喜歡把我抱在腿上,哼著歌哄我睡覺。就這樣,我長到了八歲,有一天,當我歡歡喜喜的回到家,卻被人綁架了,我當時怕極了,不過很快警察就找到了我。我也因此生了一場大病,醒來就看到了我久違的父母,他們守在我的床邊,告訴我國外的業務已經穩定,他們不用再常駐在國外了,以後會每天陪我在家。可是我一直哭著要找那個阿姨,母親費了好大得勁才讓我安靜了下來。一個月後,警察來我家裡回訪,我偷偷躲在門后偷聽,這才知道,策劃那次綁架的居然就是那個阿姨。而我從那以後再也沒有見過她。”
沈檸震驚的聽著紀然的故事,不由得心疼不已,把所有的感情都寄托在一個人身上,可偏偏這個人卻背叛了自己,別說一個只有八歲的孩子,就是一個成年人都受不了。
“其實我不生氣她綁架我,我家裡有的是錢,她要是想要,大可以和我說,我根本就不在乎,我氣的是她不告而別。從那以後,我就開始不喜歡和人親近,除了我根本記不住他們的長相之外,還因為我害怕離別,我總覺得有一天他們會毫不猶豫的離開我。其實,我一直有一句話想對你說,”紀然說著抱著沈檸的手臂又緊了緊,道:“如果有一天你要離開了,提前告訴我一聲,我……”
他說到這頓一下,清了清嗓子,繼續說道:“我不會攔你!”
沈檸微微一愣,有一瞬,沈檸有點眩暈,她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四年前,她拖著行李離開紀琛的大別墅,男人站在二樓的窗邊,身上穿著黑色的真絲睡衣,胸口微微敞開,手裡端著一杯紅酒,表情淡漠的看著她乘坐的車子慢慢駛離。
其實只要他一句話,即便無名無分她也會跟他一輩子,可是他什麼都沒說。
他根本不知道,那時的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的一切。她努力讓自己長成他喜歡的樣子,每天在心中期寄著有一天能為他穿上婚紗,她小心翼翼的藏著這份愛意,卻到底還是被他無視了,她眼睜睜的看著他結婚,離婚,再婚,看著他陪著老婆出席宴會,看著他召喚情人共度良宵,她的心每天都在煎炒烹炸中渡過。終於,她選擇了離開!她想在耗盡最後一絲美好之前離開,帶著他們的回憶,帶著他們的甜蜜,走的遠遠的。
他沒有攔她,甚至沒有送她,態度冷淡的不像是還不如對待一個普通的來賓。
他做到了,就像當初答應她的一樣“如果有一天你想去外面看看大千世界,不想再呆在我身邊了,就自己離開吧!我不會攔你。”
紀家人還真的是一摸一樣的高傲啊!
沈檸在心裡想著,眼皮卻似有千鈞之重,緩緩的合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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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檸做了一夜光怪陸離的夢,第二天一早睜開眼時,還有一瞬間的迷濛。
她動了動手腳,發現手腕上的繩子已經解開,嘴裡的東西也被拿走,她此刻正像個八爪魚一樣的騎在紀然身上。
紀然的臉近在咫尺,溫柔的朝陽照在紀然的臉上,將他纖長的睫毛都染成金色,雙眼皮看的比睜眼時清晰,高挺的鼻樑下一副薄唇微微抿著,睡得寧靜而安詳。
沈檸發現一縷碎發突兀的垂在他的額頭,於是悄悄的伸出手指,將它撥到一邊。
可能是因為她的動作有點大,紀然無意識地動了一下,隨後收了收手臂,迷迷糊糊地拍了拍沈檸的背,像是安撫小孩似的歪頭在她臉上親了一下。
他這一套動作做得雖然透著生疏,卻像是練習了很多次,估計是昨天晚上沒少這麼安慰她。
沈檸唇角慢慢的勾起,欣賞著眼前男人年輕的臉龐,微微嘆口氣。
大概是昨晚親生經歷過了一次生死考驗,她似乎突然想開了,其實現在這樣的形勢下誰都保證不了自己能活著看到明天的太陽,那麼自己又何必一定要糾結在過去的時光里,其實想一想她的執著即讓自己難過,也讓紀琛為難,這又是何苦呢?
紀琛當年救了自己,又呵護自己這麼多年,對於她的示愛大概只是當成一個孩子的胡鬧罷了,試問現在如果有個十歲的孩子說愛自己,她也會一笑置之吧!
人生不過短短數十年,她沒必要折磨別人,更沒必要折磨自己。
在喪屍病毒爆發的第四天,沈檸躺在晨光里開始計劃起了自己的未來。
不知過了多久,紀然微微皺眉醒了過來,他第一反應就是捧起女孩的臉仔細看她的瞳孔,在確定一切正常之後這才放鬆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沈檸卻一個翻身將他壓在身下,故意裝出一副猙獰的模樣道:“我要吃了你!呵——!”
她話音剛落就覺得屁股上被人狠狠拍了一下,而下一秒她卻被人按在了胸口,紀然的聲音悶悶的傳來:“你嚇死我了!”
“對不起,以後我會注意安全的。”沈檸抬起頭,往上蹭了蹭,終於和紀然四目相對,然後她認真的說道:“以後我們要一起好好的!”
說完她低下頭,輕輕吻上了紀然的嘴唇。
下一刻紀然身形一翻,直接將她壓在身下,手輕撫著她的髮絲,仔細端詳著她的模樣,低聲道:“嗯,要一起好好的!”
隨後他也學著女孩的動作在對方的唇上輕輕的吻了一下。
他吻得十分虔誠,小心翼翼,戰戰兢兢,像是在吻著什麼心愛的寶貝。紀然覺得自己的心像是泡在了溫過的果酒里,暖暖的,甜甜的,卻醉的入骨。
如果在四天前有人告訴他,他會在四天之內愛上一個人,而且無法自拔,他絕對會覺得對方瘋了。可是真的只有四天,短短的四天,96小時不到的時光里,他就已經淪陷了。
就在紀然想加深這個吻的時候,敲門聲突然響起,柳小海的聲音焦急的在外面傳來:“紀然,小檸檬怎麼樣啦?你說句話啊!我們都很擔心!”
紀然有些沮喪嘆了口氣,低聲道:“還是你和他說吧,我說你沒事他總不相信。”
沈檸急忙仰頭親了一下紀然以示安慰,這才大聲對外面的柳小海道:“小海,我沒事了,你放心吧!”
外面靜默了好一陣,似乎隱隱傳來了抽泣的聲音,只聽周秋生的聲音傳來:“沒事就好,時間不早了,你們好了我們就出發吧!”
說完門外一陣寂靜,應該是周秋生帶著柳小海去準備了。
沈檸戳了戳身上的紀然,道:“起來了,我們該出發了!”
紀然一臉的不情願賴了好一陣才爬起來,走到門口打開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