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在燒烤鋪門前分別,只有陶小芸是笑著的。
她拉著許知遠的手,衝上車的方書言開心地揮著自己的胳膊,“方寶寶再見!”
方書言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又看一旁一直不出聲的許知遠,敷衍應道,“再見。”
搔氣十足的布加迪在煙熏火燎的馬路上揚長而去,陶小芸長長地鬆一口氣,扭頭看向許知遠,“許醫生,你吃過了沒?要不要……”
“吃過了。”
她話沒說完,許知遠已經鬆開了她的手,快步向家的方向走著,語氣冷淡。
陶小芸忙追上他,鍥而不捨地又將他的手拉住了,問道,“你怎麼了?方寶寶剛才是不是說什麼了?”
許知遠看她一眼,聲音依舊冰冷生哽。
“沒有。”
眨眼間,他倆已走到了正是行人紅燈的十字路口。
許知遠臉上表情雖依然淡漠,但他卻沒再甩開陶小芸拉著他的手。
陶小芸笑眯眯地被許知遠牽著過了馬路。
進小區單元樓,兩人一起爬上樓梯,她走在前頭,孩子似地踩亮了每一層樓的聲控燈。
許知遠在她身後靜靜看她,有許多之前他曾經有所懷疑的事卻在今晚突然都有了解釋。
陶小芸先開的門,在門口踢掉鞋子換上室內鞋。
跟在她後頭的許知遠已經彎腰幫她把鞋放好在鞋架上,免不了想要開口訓她。
話到嘴邊,被許知遠念叨過許多次的陶小芸已經心虛地轉身,沖習慣姓幫她收拾爛攤子的許知遠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她舉高了自己的右手,信誓旦旦地表態,“我有記著要自己收拾的~”
許知遠突然之間說不出話了。
在今晚之前,他一直以為,陶小芸的那些壞習慣都是她沒教養的表現。
可是,一個方書言,一檯布加迪,一個門當戶對兩小無猜的娃娃親,三件擺在他面前的事實打碎了他所有自以為是的臆斷。
他忽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
譬如那根被她寶貝得不行的三無口紅,譬如她那輛嶄新得幾乎沒有積累里程的甲殼蟲,譬如她在酒吧裏手足無措的模樣,譬如她在面對王靜時的落落大方。
她沒有撒謊。
她的確是無家可歸。
在醫院地庫被她所救的那次,她之所以會對著一部手機情緒激動,對面的人大概就是她的家人吧?
陶小芸看著打從進門后就一直怔在門口的許知遠不解地歪了歪頭。
“許醫生,方寶寶跟你說什麼了?”
“……”
許知遠不答。
陶小芸已經拉著他的手,讓他跟她一起到客廳里坐下。
“是不是又是什麼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我以後肯定要嫁他那套車軲轆話?”
許知遠看著她,眼神悠遠綿長,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陶小芸突然發問。
“許醫生你為什麼從來不問我是誰,從哪兒來。”
“……”
許知遠有些尷尬。
“我以為……沒什麼好問的。”
陶小芸忽然笑起來,慵懶地窩進他懷裡,聲音聽起來又輕又軟。
“是沒什麼好問的。”
她笑道,“我跟方寶寶說好了,我負責離家出走,他負責跟我爸媽周旋。”
所以她才會背著方寶寶給她的包,開車方寶寶送她的車,陪他四處休養,還專門請他吃飯。
許知遠不知道方書言想騙的人究竟是陶小芸,亦或是別的什麼人。
全心全意信任著方書言的陶小芸躺在許知遠的膝蓋上仰頭看他,一雙小手又不安分地開始動,將許知遠的脖子輕輕地給勾了下去。
許知遠在陶小芸的嘴唇快要湊到他跟前時,突然開口。
“如果他沒有周旋呢?”
“啊?”
陶小芸怔住,像是沒聽明白許知遠的話。
許知遠又道,“如果他想跟你結婚呢?”
陶小芸的眼睛眨了眨,終於聽懂了許知遠話里說的人是誰。
她突然笑了起來,是那種特別開心的誇張笑法。
她爬起來,雙手撐在許知遠的肩上,聲音篤定又雀躍。
“許醫生~你吃醋了。”
“沒有。”
許知遠下意識地反駁,將眼神與她的避開了。
陶小芸不依不饒地追上他,仔仔細細地欣賞著他此刻的表情,唇邊笑意愈勝。
“許醫生,你是不是發現自己終於開始有點兒喜歡我了?”
她用了許多限定詞,多到許知遠根本無暇去聽,只能強行轉移話題。
“陶,小,芸。我在說正經的。”
“喜歡我這件事難道不正經嗎?”
她還是那副屢教不改的過度自信模樣,尤其在面對他時,好像不僅以此為樂還頗有些沾沾自喜。
“沒有。”
許知遠瓮聲瓮氣地答出來兩個字,換來陶小芸短且促的一聲哀怨嘆息。
陶小芸依舊抱著他,聲音低低的。
“……那許醫生,你快點兒喜歡我吧。”
“這種事也能快?”
許知遠出聲質疑。
“能啊~”
陶小芸又快活地笑起來,指指自己。
“畢竟我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小可愛!”
“……”
許知遠覺得,陶小芸或許真有那麼一丁點兒的可愛。
譬如,那個洗完澡香香軟軟地擠到他身邊,窩在他懷裡的陶小芸就很溫順可愛。
許知遠順手將她撈在了自己暖洋洋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