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局長在蘇州路有一家高檔會館,隨便一桌飯菜就要上萬花銷,然而願意過來買單的人仍舊數不勝數。
專門在飯後組了一個茶水局,有幾個領導模樣的男人,也有專門伺候在旁的各路老闆,還有古玩圈幾個有似模似樣的玩家。
鄭有才在後面瞅了一眼,還是有些緊張,屋子裡的人各個都有來頭。
這個機會利用好了,於他也有益,萬一砸了,真是不敢想。
他對秦局長的說辭是鴉隱性格孤僻也孤傲,不懂人情世故,真把人請過來,萬一話沒說好,把場面弄得難看了跟領導交代不過去。
秦風想了想,深以為然,便問他:“你覺得怎麼處理好呢?”
鄭有才道:“小唐學習能力強,已經很夠格做鴉隱先生的關門弟子,這樣,單獨在房間里讓他們視頻,先生的意見小唐來說就好了。”
於是唐棠就被請到後面一間單獨的禪室中。
從人群中穿梭而過時,特別是幾位行家虛偽實則鷹眸一樣的笑意中,她知道今天定是不太好過的一天。
必定是有人看“鴉隱”風頭漸盛,想要以鬥口的方式來打壓她。
錦盒已經打開,青銅爵散發著古金屬幽綠的色澤,拿在手裡沉甸甸的。
她假裝打開電腦發出視頻,對著物件自言自語地演戲,就怕有人專門布下監控。
東西拿到手裡一刻鐘,在形制、手感等各方面都挑不出問題后,將一片柔軟的宣紙塞進內部,拿著浸滿墨汁的小錘輕巧著拓下內部的文字。個把小時后,她心裡有了答案卻仍不出去。
因為她意識到,這很可能是一場處心積慮的鴻門宴。
秦局長等不及了,叫人過來一催再催,即使他可以再等,請的那些領導也不能再等。
唐棠這才姍姍出來,跟鄭有才對望一眼,鄭有才心裡咯噔一跳,有了不好的預感。
“看了這麼久,小唐你師父怎麼說?”
問話的是一位穿著元寶領的行家,是晉東某古玩收藏閣的老闆,含笑的眼睛里全是輕蔑的殺機。
唐棠想,萬一她說出實話,當場打秦局長的臉,連同秦局長請的這些領導,臉也一同打了,鄭有才以後就要混不下去。誰會給拆台的人好臉色?這些人沒有這麼大方。但她要說假話,同行如果心中有底,恐怕會出手抽她的臉,論證鴉隱不過是坑蒙拐騙的江湖騙子。
如果秦局長是私下請她還好,怎麼就攢出這麼大一屋子人?
她又往秦風看去,秦風眼角的肌肉是緊繃的,他也緊張,看來他並不知其中的關竅,不曉得被屋裡的誰給利用了。
唐棠試探說,鴉隱先生只想說給物主聽,又有人攪局,尖酸刻薄地問:“有什麼話非得背著人講?看來鴉隱也是徒有虛名。”
秦局長臉色黑了下來:“就在這裡講,能有什麼事?”
看來他真不知道自己手裡的青銅爵是高仿品。
到了這時,唐棠已經沒得選。
兩害相較取其輕,人情關係之後還可以努力寰轉,但掌眼的能力和專業度受損,那麼一切都毀了,鄭有才通過鴉隱手裡過了那麼多物件,通的那麼多關係,都要推倒且沒有重來的機會。她的努力,也會灰飛煙滅。
辨別青銅器造假大致可以從紋飾、爵制、包漿、銅銹層次等各方面來判斷。
然而以上幾點無法確鑿時,便要從物件身上的銘文著手,而且必須是對銘文有深厚功底的人才能辨別。
要知道這樣的人全國屈指可數,而她曾經的老師李同年就是其中一個。
有的銘文會在底部,而有的會在內部。
銘文的陰刻或者陽刻,邊緣的凹凸不平,贗品在做舊的時候,很難達到天衣無縫,字邊的銹斑會露出破綻。
唐棠拿出用過的墨拓宣紙,一面展示一面解說,在場的人全都面色大變。
果然那行家眼角扭曲地抽動幾下,而後陰陽怪氣起來:“雖然你說得貌似有理有據,秦局長是有權威機構鑒定書的,人家精密儀器的鑒定,比不過你在這裡肉眼看?莫不是信口開河嘩眾取寵?你手裡那墨拓,真有瑕疵,難道不是你自己學業不精手抖不穩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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