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唐棠已經沒了昨天那種強烈的興奮感。
楊念森在架子對面,無菌手套套入修長的十指,白色超薄橡膠下手指的骨骼力度清晰的透出來。
他正捏起一隻瓶子,視線逡巡在上。
彷彿對她這邊的情況毫無興趣。
唐棠深吸一口氣,她要把自己找回來。
其實換一副古畫,她並沒有對煙樹圖這般的確鑿把握。
從淮陰縣出來,第一站是南京,從師兄那裡拿到煙樹圖最重要的典籍資料。
這些資料足夠她排除市面上大部分的贗品。
而在高仿贗品與真品之間,最大的區別則在於紙張的技術處理。
紙張當然可以通過民間配方或者高科技手段去做舊造假,但如果不知道其中最關竅的部分,也難以以假成真。
宋代畫作其實是用絹,並非現在尋常意義上的紙張。
其質地分兩種,一種是單絲絹,一種是雙絹絲。
雙絹絲的經線兩根一組,緯線為單根,交錯時經線一根在上一根在下,比單絲要緻密緊湊,能夠歷久不壞不散。
這在古代難度相當大,只有頂高規格的御用畫院才用的起。
所以如果不清楚這點,光靠畫作的品鑒水平,是沒法鑒定實物真偽的。
後代的仿品特別是近現代,很少人會知道這一點。
昨天楊念森給她看的那副,已經是高仿中的高仿,甚至有雙絹絲和單絹絲的拼接部分。
但出錯就錯在存在拼接。
最後一點,既然他昨天給她看了假的,今天就更沒必要再來一副贗品。
就他的財力、地位以及人脈,正如他所說,資本的力量,還不足夠他從北京市場里搞出真品?
這也屬於鑒寶人對抗中的心理較量。
所以她的判斷是多維度的,並不是表面上看來對古畫鑒定有多精深。
一個人知識再淵博,也沒法打包票講深知千萬曆史長河中的所有碎片。
但這些都沒必要跟這些人細說。
徐海聽了南宋幾種絹質區別,以及什麼絹質匹配什麼規格的畫作,怔怔了半晌。
由衷地跟她握手:“唐小姐年紀輕輕,真是前途無可限量。”
話畢雙手捏來一張名片,請她收下。
不光是名片,臨走前,還送了一隻小匣子出來,讓她拿著玩兒。
唐棠沒收,回到酒店后,金秘書卻把東西送了過來。
不想要的東西靜靜地擺在那裡,彷彿傾注了楊念森的一分無聲的注視。
挨不住好奇,她還是打開來看。
登時一身冷熱風雲變幻。
確定了再確定后,溫潤手感又金燦燦的東西,從手掌上滑落。
蘇少去琉璃廠相了一把唐朝的金梳背,那只是假的。
可這只是真的。
這把金梳背可算不上小物件,徐海能那麼大方?
怎麼可能,絕對不是。
是楊念森通過徐海的手,以某種利益交換的方式,把金背書送到她的手上。
這意味著什麼?
唐棠把東西收好,物歸原位,以最快的速度集結還在隔壁無所事事的知秋。
兩人腦袋對腦袋地說了兩句,就要再度潛逃。
算她認栽!
師兄的忙鐵定是幫不上了。以後再幫他別的補償吧!
好在一路出來並沒人阻攔。
剛搖來一輛計程車,電話嗡嗡地震動起來。
上面幾個字跟地震一樣在她胸口裡震,咬牙接起。
楊念森的聲音經過電信訊號的處理,愈發低沉神秘。
“要走了?”
“....嗯!”
“回淮陰?”
“還有點事,暫時不回。”
“那晚上住哪?”
當然是去蘇少安排的那處公寓,但我不告訴你。
楊念森唇邊在電話線的那頭,徐徐綻放微笑:“路上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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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題材是不是被咱寫得有點無聊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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