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就睡(1V1 H) - 84.不語

這裡只有泉水和花,哪可能有人在呢?
年年再湊近些,感到一股冰涼的、不似活物的寒氣。
依稀光芒穿過那道裝作石門的障眼法透進來,落在水中幽曳晦暗,再折射出冰涼的寒光。
“是人嗎?”
年年走得足夠近了,看見一團包裹著白色素布的人形模樣。
精白色的鐵鏈匝繞在她扭曲萎縮的小腿,她的雙臂早就不見蹤影,一張小小的、蒼白的沒有一絲血氣的臉。
此時她的眼睛黯淡無光,應是瞎了許久。
年年彷彿看見了一個破碎陳舊的陶瓷娃娃。被人玩壞了、摔碎了,丟在這裡,再也沒人回來看它一眼。
“你好。”年年沒有感受到惡意,只能聽見泉水叮咚叮咚的悅耳聲,她道:“是你在叫我嗎?”
那人抬起頭,長了苔蘚的鎖鏈發出沉悶的簌簌聲。
“你好啊。”
她的聲音很沙啞,接近破碎。彷彿已經啞了多年,努力拚湊出音調。
她與年年說:“你好。”
年年猜她應該被困在此地太久,已經連話都不會說了。
就像自己當初躲在山上那兩百年,被祁則找到后也不會說話,只能嗚嗚啊啊地叫。
年年心痛又憤怒,涉水而下,伸手去拽那銹跡斑斑的鐵鏈。
但她修為太低,手掰不開,牙咬不動。
年年咬得滿嘴都是血,依然徒勞無功。
已經斷了手和腿的女孩歪了歪腦袋,用那雙什麼都看不見的盲眼看年年,問:“做什麼?”
“帶你逃出去啊。”年年用已經掀起的指甲蓋去撓,說:“你不開心,我感覺得到,我要帶你逃出去。”
那女孩倏地笑了笑,問:“為什麼?”
這能有什麼為什麼?一個好好的人被困在這裡人不人鬼不鬼,生不如死的樣子,難道不該逃嗎?
妖族通人性,年年作為白尾狐,此時與這女孩更是心意相近。她知道女孩難過,也不多問,繼續吭哧吭哧地咬鏈子。
“別弄了。”女孩說。
“為什麼?你不害怕嗎?”年年又急又氣,難過得快哭出來:“以後肯定會有妖怪攻過來,到時候你被妖怪吃了怎麼辦?”
“我不害怕。”女孩幽幽地說:“妖與人,都是一樣的。”
她說時語調平穩,彷彿早已透徹洞察。
但年年感覺她肯定是哭了。
年年趕緊挽起袖子去替她擦眼淚,但她的眼睛黑洞洞的,什麼都沒有。
“妖怪很嚇人的。”年年解釋說:“它們會吃人,會把人撕開,會把人煮熟。尤其是你這樣的,他們會一點點割下肉來,慢慢放你的血吃。”
“人族也吃人。”女孩仰了仰頭,露出傷口縱橫斑駁的脖頸:“一點點割下我的肉,放我的血,供全人族吃。”
年年這才發現她一直在流血,那細細的血流化進泉水裡,一路往山下流。
年年更恨了,問她:“為什麼不逃?你很厲害不是么,有修為,會用劍,還開了心眼。”
“逃出去,也沒有意義了。”女孩看向這鐵鏈說:“喏,這就是我的劍。”
“……”年年不明白。她想破了狐狸腦袋,也不懂這是為什麼。
“我逃過,但我的至親至愛不許我逃,我的劍上染了他的血。他死了,我逃哪去,都是一樣的。”女孩笑了笑:“我不過一具未亡的殘軀罷了。”
年年發現女孩的心口處平靜無波,儼然是空洞無物。
“就沒有一點辦法了嗎?”年年哽咽道:“肯定還有……還有辦法的吧……”
那女孩搖了搖頭說:“我沒有辦法,希望你能有。”
她用頭蹭了蹭年年的臉頰,示意年年將她腳邊那個將開未開的花骨朵摘下。
此時花骨朵上染了年年方才吐出的血,有些臟,年年趕緊用泉水洗了一下,揣進前襟說:“我會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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