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著他一起訕笑,見他笑個不停,低下頭去摳籠子上的金鎖。
下人來請示午後甜點的種類,劉徹於吃之一道特別在意,就站著囑咐了一些時候。
我嘆了口氣,他沒顧上我,仍舊把後背賣給我。
“那個……入畫會飛么?”我問。
“它是鳥兒,為什麼不會飛?”劉徹似乎覺得這個問題有些白痴,轉身也用看白痴的目光將我瞅著。
“那你看天上那隻沖向雲霄的鳥兒像不像入畫啊。
”我手指著頭頂的青天,意料之中的看到劉徹臉上變色,繼而聽到如願以償的大吼。
“那就是入畫啊!劉師師,你放走了我的鸚鵡!那可是我花重金從潘小岳手裡買回來的啊!我六百兩真金白銀,我,我要殺了你!……” 之前提到劉琬蓉七歲生辰宴見到了當時天子。
因為那日天子晨起突然想起今兒是愛臣劉長風愛女的生日,還在龍床上就讓宦官把聖旨擬了,吃早飯時,大太監慌慌張張送到左相府上,說皇帝體恤臣子,想參加愛臣愛女的七歲生辰。
我思量著這皇帝肯定不是早上起來就心血來潮,生辰宴上不知會發生什麼扭轉琬蓉命運的事情。
之所以是思量,是因為我並沒有參加那次家宴。
不是我家老爹覺得我上不了檯面,剝奪了我參會的權利,而是我生病了,很重很重的病。
我特別怕冷,這古代的冬天又來的分外清寒,相府不像我穿越前住的北京合租屋,沒有暖氣。
小風一吹,我小腿一抖,就呼啦啦開始流清水鼻涕。
再加上有天晚上想喝茶,香兒不在身邊,自己穿著單衣,抖著兩腿從被窩裡鑽出來倒茶喝,喉嚨是舒服了,第二天清晨就高燒不退。
如果我再小一點,可不是得被燒成小兒麻痹症么。
後來聽香兒說,那次晚宴上劉琬蓉獻舞,一舞凌波,名動四方,征服了在座所有的男人。
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高高矮矮,都被她的絕色姿容所傾倒。
************三冊封我曾琢磨過這段說辭,想她劉琬蓉一七歲毛丫頭,就算那凌波舞美艷的慘絕人寰,也不至於被後人穿鑿附會成這般吧。
不過這些疑惑在我見過劉琬蓉真容后就完完全全隨風而去不復存在了。
那是一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美,像是墜落人間的天使。
望著她,彷彿世間所有的錯誤都可以被原諒。
是最能打動男人心臟的那種極致美麗。
所以皇帝看到后大為震驚,覺得這樣的女孩除了皇族的王子,還有別的男人配娶她么?於是乎,就坦蕩蕩的賜婚了。
劉琬蓉也就一舞成名,成為南詔國實至名歸最美的女子。
我披著狐狸皮披風漫無目的的走著,不能去前院,那裡應該正在為琬蓉準備生辰宴。
宴會將會很熱鬧,從早晨就開始籌辦,晚上皇帝還會過來。
石板路已經被雪覆蓋了,厚厚的一層,木屐踩上去“嘎吱嘎吱”響。
我停下腳步,身後的香兒也跟著停下。
“那是什麼?”我指著青瓦牆頭伸出來的半邊樹枝問。
“啊?”香兒順著我的指頭看去,猶疑道,“是蘋果吧,不過大冬天怎麼會有蘋果?” “看看就知道了。
”我跑到牆根旁,將幾塊段磚摞在一起,踩到上面,伸手扒上牆頭。
腳上和手臂同時使勁,蹭的一聲爬上去。
其實並不是我身手有多麼矯健,只是那青磚牆比較矮,而且寬厚。
我體格又不大,站在上面還是很容易保持平衡的。
我哈了哈手,抬臂去夠樹枝上的那顆紅果子。
就在快要夠到的時候,牆下傳來一道聲音。
“你在做什麼?” 我心中一嚇,腳下一滑,呲溜一聲頭朝下摔了下去。
掉下去前還不死心的抓住那個紅果子,緊緊握在手裡。
落入的卻是一個寬闊的懷抱,大哥朝我溫柔的笑著,清朗的聲音像白雪一樣讓人神清氣爽。
“又調皮,病才剛好了一點。
”他把我放下。
我有點貪戀他懷裡的溫度,在他胸前磨蹭了一會兒。
和劉徹不同,劉敞要成熟穩重的多,雖然只比弟弟大一歲,但可能是因為身為皇帝禁軍帶隊統領的緣故,他身上已經有了男人的氣息。
不像劉徹,整日只知道鬥雞走狗,眠花宿柳。
同一個娘生的,性格咋就那麼天差地別捏! “想吃蓮霧,讓香兒去找膳食房的師傅就是,夏天的時候冰藏了好些。
自己爬到牆上去做什麼?”他從我手中取出那隻紅色的果子,皺眉。
我笑了笑,“我只是覺得好奇,大冬天的所有果子都掉落了,怎麼它還孤零零的掛在枝頭,也沒有被鳥雀啄食。
” “是啊,不過雖然是碩果僅存,也不能吃了。
”劉敞掰開那隻蓮霧,果真裡面的果肉都已經腐爛,被嚴寒一凍,硬硬的,異常難看。
我將蓮霧從他手中拂開,小手放進他手中,笑道:“所以花開堪折直須折,也是這個道理,什麼東西都不能等,等得久了就壞了,不壞也都不是原來的味道了。
” “花開堪折直須折。
”他喃喃,唇角揚起笑容。
幫我拂去頭上沾著的白雪,扯著我的手,送我回易華閣。
那時候我的世界觀和愛情觀就是這樣的,喜歡的東西就要說出來,哪怕為此去偷去搶,也都沒有什麼,因為是自己想要得到的東西,所以,就一定要得到……晚上的時候,老祖宗身旁的小丫鬟給我送來一盒子精緻點心,說是宴會上特意為我留的,我很是感動。
縱觀這整個左相府里,就只有這個奶奶是真心疼我的。
那名義上的爹爹眼裡只有劉琬蓉這一個女兒,據說我來之前從來沒有正眼瞧過劉師師一眼(其實我來之後也沒有正眼瞧過的啦)。
我也很守規矩,雖然有著一顆二土二歲新世紀大齡女青年的愛鬧騰的心,但在劉長風眼皮子底下從來都是規規矩矩做人,本本分分做事。
雖然出格的事只做過一次,那次也是我真正成名的時候。
後來史學家們為我做傳的時候,總是把我波瀾壯闊華麗大氣的一生歸溯於土二歲時名動京城(請允許某師自己為自己加上這個詞,因為劉琬蓉的緣故,她不加覺得很不服氣)的一首詩上。
那時父親大人宴請翰林院司馬大學士,在座的人非官即貴,而且都是在文學上有極高成就的夫子,我有幸覥顏在場。
我的老師羅夫子是司馬大學士的同窗好友,在老朋友面前對我大力推崇,簡直沒誇到天上去。
************四及笄我那時已經讀了不少的歪書,知道了一些怪論,見司馬青一臉的不以為然,就有心逗逗他們。
取了毛筆,刷刷刷在雪浪箋上默了一首詩。
滴不盡相思血淚拋紅豆,開不完春柳春花滿畫樓,睡不穩的紗窗風雨黃昏后,忘不了新愁與舊愁。
咽不下玉粒金蒓噎滿喉,照不見菱花鏡里形容瘦。
展不開的眉頭,挨不明的更漏。
呀!恰便似遮不住的青山隱隱,流不斷的綠水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