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秦雨沐要靜養幾天之後才能下床,沉安安和母親奶奶回金城的日子也向後推了一周。
陪伴的時間變多,即使是知道了她的意圖並不在此,沉初也還是帶著她去之前的小屋走了一圈。
男人從上車開始便不怎麼說話,硬朗的五官凝著,漆黑謹慎的目光始終直視前方。只是在偶爾女孩對他說話的時候,他才會經由後視鏡對著她輕挑起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從營地到小屋不算太近,他們只有兩個人。前兩日的事情讓她對孤絕荒漠生出深深的恐懼,不管是山峰還是樹林,都在她眼中生出猙獰的姿態。
她不自覺將手貼到他的大腿上,手心中的濕汗將男人大腿染出幾道濕潤的印記。
“別怕,有我。”
他一眼便看穿她內心,換成單手執方向盤,另只手和她相握。
沉初是從小護她到大的,他的承諾即使只有寥寥幾字也足夠讓人信服。未幾她和他相握的手指恢復幾許溫度,睨望著窗外的眉眼逐漸放鬆,冷硬的風景在水眸中變得氤氳柔和。
景色乍看下是一成不變的,但仔細看卻能發現每一處都不盡相同。平和的景緻引人遐想,她目光飄忽不定隨著車子行駛不斷移動。
“安安?”
再聽見他喚她,旁邊就已經是她熟悉的地方。
石牆的邊緣長滿雜草,不知還是多久前粉刷過的牆壁,上面的白灰早已風化,剩下歲月的斑駁痕迹。她看了一眼角落裡的暗黃,被旁邊那顆低矮枯乾的小樹吸引走視線。
距離她離開這裡已經過去了小一個月,墨城的天氣每天都在變化。那時樹上還有些暗綠色的樹葉,現在大多都已經落了,就算是還頑強留在上面的零星幾片也是乾枯萎縮成一團。
但她還是一下就認出這是當初她掛過項鏈的那棵樹,就在最左邊的那個樹枝上,上面有叄個橫節。她和秦雨沐離開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紅色寶石就那麼靜掛在枝椏間,點亮暗啞的樹叢。
“下車吧。”
他順著她目光也看到那棵樹,本想繼續前進的車子便停在了路邊。
她走到樹旁邊,細膩柔潤的手指摸上干硬的樹杈。當初的心情如今已經無法完全復刻,在她對著沉初說人要向前看的時候也是在告訴自己,既然已經決定的事就不要在反覆糾結,放不下過去便永遠無法擁有新的未來。
“想什麼呢?”
女孩還有更多碎碎念,被樹杈的晃動和身後男人的聲音驚得跑遠。她回過頭,他就在她幾米之外,頎長健碩的身子靠在黑色的越野車上,一身迷彩服野性帥氣。
她飄著翩然的裙擺飛到他身邊。
“沒什麼,走吧。”
當時她是跑出來一會兒之後才遇到的秦雨沐,那間小屋子離這裡還有幾步,她拉著他往前走,卻無法撼動男人身子半分。
沉初的一隻手插在褲子口袋裡,拳頭好似在攥著,鼓出一個高高的包。
他抿了抿唇,領著面露不解的女孩站到樹下。
深蜜色的兩頰浮現兩片暖紅薄雲,在變成火燒雲之前終於抽出一直藏著的左手在她面前掌心向上攤開。
紅寶石散發耀目光澤,和他的臉色爭相鬥艷。害羞這種情緒在沉安安的記憶里一直與沉初無緣,他是長子,總是持重冷靜。現在看到他羞澀不安的樣子第一眼訝然,隨後又情不自禁彎起眼睫。
轉身背過去露出鵝頸給他。
“戴呀。”
和他第一次給自己戴上的時候一樣,他的手指有些顫抖,不停蹭到她的皮膚。
男人的手指粗碩,指節也寬大。只適合摸槍的手弄起小姑娘的東西來有些費勁,他半天才把項鏈擺正,手指卻不肯離開,依然停留在她瓷肌上留戀溫度。
他深深吸了口氣,眼尾暴起驚紅。
這次不是憤怒也不是恐懼,而是緊張。
一路沉默只為此刻的勇敢積蓄力量。
沉初輕輕轉過安安的身體,向後退了一步單膝跪在地上。他突然的動作讓女孩一驚,瞳孔在眼眶中震蕩。
這個姿勢她又怎麼會不明白。雙手捂住張開的口生怕自己發出聲音,眸光黏在他硬朗的俊顏上不想錯失任何錶情。
男人另一個口袋裡放著和項鏈一起買的戒指,只是以哥哥的身份始終沒有資格送給她。如今他終於獲得權力,便一刻不想在等。
方形小盒子上的絲絨都被他的汗水打濕。
他做過很多任務,也參與過很多行動,可從沒像今天這麼緊張過,他像脫離水源的魚,在擱淺的岸邊喘息慌張。而女孩是他的水,他急需聆聽她如清醑般甘冽的聲音來延續生命。
“安安。”
寶石的顏色和項鏈上的如出一轍,是足以沁入血脈的醉紅。
“可以收下這個嗎?”
男人的瞳孔縮至針細,鬢角流下幾道汗水,將皮膚潤的發亮。隨著度秒如年的時間推移,他喉結動得也越來越快,整個身體也跟著輕輕晃蕩。
“噗......”
沉安安睨了他一會兒,不禁笑出聲,眼角和嘴角一同彎起來。
他不解地抬起頭,看到女孩笑靨如花的臉。她眼裡映著自己的倒影,櫻唇兩邊高高上揚著,還能窺見八顆明皙的貝齒。
沉初其實是個靦腆的人,他說不出什麼別的情話,只以為她笑是因為自己說錯了,緊接著狠狠咬了咬牙根,連耳根都被羞赧洇紅。
“能嫁給我嗎?等你畢業了就行,我能等,不著急,反正你戴上這個就行。”
先斷了別人的念頭再說,一個庄野就能逼瘋他,自己常年在邊境,根本擋不住那些被她美色馨香吸引來的猛獸。
“你倒是給我戴上,你看過哪個求婚的要女生自己給自己戴戒指的。”
沉初一愣,撓了撓濡濕的短髮,顴骨上的兩片雲終於連成一片,帶著鼻樑都一道燒起來。
他抿著唇拉起女孩的手,捏起戒指套上她的無名指。
男人的動作極慢,像是享受這個過程捨不得結束一般,捏著戒指的兩個指頭用力到邊緣發白。
他幻想過無數次的場景終於在今天得以實現,女孩纖纖瑩潤的指節扣上自己的枷鎖,他也能擁有一個合理大方站在她旁邊的身份。
白皙的皮膚與紅色的寶石是絕配,襯托她膚光越發晶瑩剔透。一抹紅色彷彿是男人落在她指間的一滴鮮血,順著血脈能夠尋進心臟與她相融。
兩人手拉著手走過小巷子,進到當初的院子里細細端詳。
沉安安其實還擔心這裡會有些不好的東西,等到進來才放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