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屍體上搜集來的血液將在搜尋他們的人引向荒漠中心,也引開小兔藏身的地方。車子就在前面,秦雨沐站在沉安安身後不遠的牆壁另一側,手裡拿著手槍做掩護,目光一步不移地盯著向前挪動的女孩。
那些穿著黑色作戰服的人幾乎都被剛剛的爆炸聲吸引走,沉安安眼神緊鎖在車門上,抿了抿下唇,最後幾步快速衝到前面,在後座上拿東西飛快地往包里裝。
角落裡的黑色影子走了和其他人相反的方向,在這條小路上發現了兩隻迷路的小羊羔。
他搓了搓臉上粘連在一起的皮,粗糙的兩層皮膚相蹭發出沙沙的聲音。他並沒有被剛才的爆炸打亂半分,此時正像個局外人一樣好整以暇地看著不遠處的兩個姑娘。
男人的目光大部分都給了沉安安,他記得這女孩,雖然她已經長大,面容和身姿都變得成熟,可那雙清澈見底的眼睛讓他永遠無法忘記。
那年他在荒漠邊緣看了她一眼便再不能忘記這張清純的小臉。
不想記住的往事卻越深刻,滾燙的岩漿噴薄在他心口,每次都把心燒成一塊焦炭。
想到這裡他急遽壓低了眼眉,兩人窈窕纖柔的身體在他眼裡也變得扭曲。
沉鐸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就將自己的一切毀掉,而他的女兒卻穿著可愛的公主裙,一張秀致如畫的小臉不染一絲塵沙,生活得如此歲月靜好。
他不甘心。
男人從角落裡出來,健壯的身子在陽光下化成一抹濃重的黑影。影子慢慢接近秦雨沐,她瞬間便感覺到後方傳來的壓迫感。
她看著前面不停動作的女孩,身體滯頓了一秒隨後猛地回過頭去,看到那張驚悚駭人的臉。
“啊——”
她被突然出現的人嚇到,喉嚨里發出極小的呼聲。然而還不等她一句喊完,就被那人抓住衣領狠狠地丟了出去。
沉安安瞪大了眼睛,看著女孩的身體在空中高高揚起一道拋物線,隨後重重地落在地上,落地瞬間緊隨而後的是一聲悶響。
“雨沐!”
沉安安顧不得別的,跑過去扶起她,她明艷昳麗的臉上已經漫上一層汗珠。
“你怎麼樣?”
秦雨沐虛弱無力地搖搖頭,捂著肚子的手在顫抖,面容上的血色也在堪堪褪去。
女孩看著秦雨沐的掙扎越來越緩慢,直至完全停下不動,那雙靈動的大眼也在失力之後緩緩闔上。
眼神在下一秒變得赤紅如血。
她緊緊盯著幾步之外的男人,他臉上的疤痕在光線下油光鋥亮,發現沉安安目光在他身上臉上來回巡視,反而有些興奮地抬起頭,大大方方給她欣賞自己被燒過的臉。
“看來你還記得我啊。”
女孩目光不移,拖著昏過去的人往後退,那人眼中漫上興味,像是想和她做什麼遊戲一樣,她退一點他便進一點,直到她餘光瞥到身後的樹叢才定住不動。
沉初當時的模樣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從記憶被填補那一刻開始就像是烙鐵炙烤在腦子裡一般清醒。到最後成恐怖的惡性循環,越是清晰的畫面她就越不可控,忍不住想象沉初的痛苦是多有強烈。
她目光中添上嗜血的光,半闔上眼眸遮擋,轉過頭看向一邊的斷牆。用秦雨沐的身體作掩護,手動作極致緩慢地移動抽出手雷朝著男人狠狠扔過去!
那人一愣。
他有些愕然,之前沉安安留給他的記憶明明還是那個柔軟平和的小姑娘,可以任他宰割任他魚肉,他明顯沒想到她會孤注一擲的反擊。
“嘭!!!———”
可時間不等他,就在他睜愣之間手雷炸開,無數彈片頃刻間破碎如細密雨滴。他錯過了最好的躲避時機,即使身形迅速閃到牆后,還是被幾顆無規則飛濺的彈片扎傷了小腿。
血從褲子里滲出來,黑色布料掩蓋了顏色,卻無法阻止噬心般的疼痛。
他惱羞成怒,低著頭喘息一陣之後竟然又笑出來。
不愧是那頭野狼的女兒,不管看上去有多溫良和善,血脈里流得也始終是獸血,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也會亮出利齒撕咬。
他擰了擰臉上的腮肉,拔出腰間的手槍剛要衝過去,幾顆手雷就接連著朝這邊飛來。
“呯呯呯!————呯呯!!!”
剛才那顆手雷爆炸時發出的悶響讓周圍的人都在瞬間圍過來,而幾乎在他們剛剛跑到這條小路上時,遠處的荒漠中心就傳來一陣有規律的槍聲。
那人皺起眉頭,連帶著臉上粘連的肉都一併被牽動。
往常這裡全天寂靜,今天真是邪門。
隔著老遠聽上去極像兩邊人在對打,曠野上沒有遮擋,大約二十四小時被大風包裹,此時風將槍聲吹散,他一時間竟無法分辨到底是從哪個方向傳來的聲音。
突來的槍聲把還沒從幾次爆炸中回神的眾人攪成一鍋更加渾濁的污水,等男人腳步一頓一頓地從牆后出來,剛剛萎縮過兩個女孩的地上早就不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