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聳的寫字樓中,許羨坐在總裁辦公室的沙發上,皺眉看著老闆椅里還在通話中的父親。
等待了許久,已經微微發福的中年男人才結束了通話,面色凝重看向許羨:“是教會來的電話,你妹妹明天的飛機到首都,你準備一下,帶著司機去接她回來。”
許羨頓時怔愣,他反應了好久,才突然從沙發上站起來,欣喜若狂問道:“遙遙要回來了嗎?她、她明天幾點的飛機?”
“小羨,你妹妹現在的名字叫許浣笙,那是主神賜給她的名字,我不管你多想她,明天見了面,不要亂叫她原來的名字。”聽見兒子對女兒的昵稱,許父臉色頓時沉下,“聖女給我們家裡帶來了多少東西,你自己好好想想,不要得罪她,也不要得罪主神。”
小女兒八歲那年被神跡眷顧,成為了有資格侍奉神明的聖女,教會接走她之後,她就沒有與家裡聯繫過了,但聖子和聖女每六十年才出十個,小女兒當上了聖女,給許家帶來的利益遠超在家裡好好讀書。
哪怕是骨肉至親,分隔九年之後,許父看待小女兒時,也只剩下她為家族帶來的榮光。
許羨獃獃站在原地,他有些不敢相信,這些話是從父親口中說出的。
妹妹離開家的時候還那麼小,她一個人去到陌生的教會,接受不知什麼樣的教誨,過著不知道什麼樣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能夠回來,父親挂念的,卻只是她給家裡帶來的利益。
可心裡無力的憤怒並沒有存在多久,取而代之的是對這個家裡寡淡親情的失望。
許羨垂著眼輕輕應了一聲,“爸,我先回辦公室工作了。”
“去吧,今天你早點下班回去,教會說,派來照顧浣笙生活起居的修女今天就會到我們家,你去接待一下。”許父微微頷首,示意許羨可以出去。
莫名其妙的,許羨甚至都不想問父親今晚要去哪裡,他自嘲一樣扯了扯嘴角,轉身離開了總裁辦公室。
許羨回到辦公室,明明分別已久的妹妹就快回來,他卻有些失魂落魄。
原來再見面的時候,他連叫妹妹的小名都是奢望。
他想起自己很小的時候,父母曾對他說,許羨和許遙,是他和妹妹的名字。
遙羨歸時滿夕嵐,寄託著父母對他們能夠安穩閑適度過一生的美好願景。
那年他五歲,小心翼翼地抱著懷裡剛出生的妹妹,早慧的他很清楚懷裡的小糰子有多脆弱,所以聽到父母的話時,他並沒有太在意,全心全意都放在軟乎乎的妹妹身上。
如今再仔細想來,竟然有些諷刺。
他們沒有得到閑適的生活,妹妹也失去了她的名字。
。
神跡數次降臨在世間,守護著這個世界的平穩運轉。
整個世界都無比看重聖子和聖女,所以許浣笙回來的那天,首都機場為她開闢了專門的綠色通道。
飛機落地,艙門打開時,許羨仰頭看著艙門,不由屏住了呼吸。
教會提前吩咐過,禁止記者採訪,警戒線隔開的特殊通道內,只有作為聖女的家人前來接機的許羨。
護送聖女的修女站出來之後,許羨才終於看到艙門處邁出來一條白皙的腿,緊接著就是一片純白的裙袂。
在看見妹妹那張漂亮卻又顯得有些陌生的小臉時,許羨怔在原地。
原來在他沒能參與的這九年裡,妹妹已經從愛哭的小糰子,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
許浣笙面色平靜走下樓梯,看著眼前見到自己有些不知所措的青年,沒有說什麼,徑直往擺渡車走去。
她只是太緊張了,緊張得說不出話。
心裡似乎劃過無數條彈幕,印證著她的緊張。
哥哥比照片上還要帥很多,都快看不出小時候的影子了。
哥哥為什麼傻乎乎地站在哪裡?
哥哥為什麼不跟她說話?
哥哥······
滿腦子都被哥哥佔據的聖女坐上擺渡車,回頭看向還呆站著的青年時,漂亮的眼眸中流露出淡淡不耐。
為什麼還不來跟她說話?
哥哥是不喜歡她了嗎?
不說話就算了,哥哥為什麼還站在那裡?
“許副總,許副總!快上車!”最後還是同樣緊張的司機連著叫了許羨幾聲,才讓他回過神來。
許副總怎麼回事!怎麼能讓聖女等他呢!太不懂事了!
被叫了幾聲,許羨這才回過神來,他抿了抿唇,低頭上了車,坐在後座的另一側,又忍不住偷偷打量多年未見的妹妹。
妹妹穿著一身純白色連衣裙,端坐在座椅上,長發隨意束在身後,玲瓏有致的身材被貼身的衣裙凸顯出來,微微揚起的下頜和眼中揮之不去的疏離淡漠,都印證著她的不容玷污。
她是最接近神的人,聖潔得似乎都不該被觸碰。
許羨又低下頭,不敢再去看和自己拉開了雲泥之別的妹妹。
他目光的躲閃沒有逃過許浣笙的眼睛,讓本就不知道怎麼說話的聖女更加懊惱。
她就說今天不應該穿白色!像出喪一樣!
其實教會沒有權力約束聖子和聖女的私生活,在教會學習如何接受神跡的過程中,除了不能和家人聯繫之外,許浣笙和她同齡的少女一樣,經常會拿手機看小說看到半夜。
也會和修女討論哪條裙子好看,怎麼搭配鞋子和包包。
更會在懵懂的青春期,幻想自己未來伴侶的模樣。
只是在面對教會以外的別人時,聖子和聖女要盡量保持自己高嶺之花的形象,畢竟他們是站在輿論風口浪尖的人。
感覺是自己今天穿得太喪氣,許浣笙懊惱不已,形狀漂亮的眉毛也微微蹙起。
“遙······浣笙,你、你今晚想吃什麼?”許羨剛開口說了一個字,想起父親昨天的話,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
順帶問出了一個蹩腳的問題。
分別的時間太久,妹妹的變化太大,他真的已經不會和妹妹相處了。
許浣笙看向明顯比她更緊張局促的哥哥,神色微微舒緩下來,輕聲開口:“吃什麼都可以,只是我今天有點累了,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晚餐可以送到我的房間里。”
淡漠,疏離,又禮貌得似乎能把距離拉開很遠。
這是分別九年之後和妹妹的第一次對話,許羨腦子裡給出了這樣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