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是適合回去做那深閨中不知世事、高枕無憂的千金小姐,而不是在這樣的地方,片刻離不得他,需要他時時看顧。
麻煩死了。
兩人溜進了宴廳後方的閣樓中。
這閣樓有叄層高,每一層走上去,便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整齊排列著數間廂房。
這裡竟然比宴廳還要熱鬧。
幾乎每扇緊閉的房門后都有婆娑的人影,不斷傳來曖昧惱人的喘息聲。
走廊上人來人往,錦衣的男客摟著裊裊婷婷的美人,滿樓紅袖招。
偶爾還會有攜帶兵器的極樂宗人巡邏經過,此時馮玉殊便躲在孟景身後,兩人佯裝成正在親熱的男女。
孟景回過頭來,見馮玉殊的雙頰有些泛紅,約莫是吸入了微量的情毒,仰起臉兒看他,無聲嘀咕:“他們怎麼還不走。”
“走了。”
他低聲答道,奇異地好聲好氣。
待巡邏的人走了,兩人分開,一左一右,分頭行動。為了不疏忽遺漏,不得不一間間找去。
確實都是廂房,不像是會有解藥的樣子。
“你們在幹什麼?”
馮玉殊一驚,抬起頭來,身後不知何時站了一男一女。
那男子約莫二十齣頭,長相平平,一名雪膚的美人靠在他身旁,乳兒緊緊貼著他手臂,將馮玉殊看得一呆。
男子似乎有些醉了,上下打量馮玉殊。
是個美人兒。
他伸出一隻手,來攬馮玉殊的腰。
然後攬了個空,重心不穩,差點摔了個狗吃屎。身旁的美人拉住他,兩個人晃悠幾下,才站穩。
那美人看了眼將馮玉殊扯到身後的孟景,柔聲道:“我看這位公子,對這位姑娘可是寶貝得緊呢。 李公子,咱們還是進去吧。”
她不知有意還是無意,上前了一步,剛好擋住了那李公子的視線。
李公子竟推搡了她一把,指著馮玉殊啐了一口,又笑了:“哪來的寶貝。能帶來這裡的,不都是些玩物么?”
見馮玉殊和身邊美人的臉色都變了,李公子越發開心,來扯馮玉殊的手臂:“來,進來,今日你們倆好好陪爺玩玩…”
又看一眼孟景:“兄弟,你不介意吧?一起啊!”
正拉扯間,走廊一頭突然傳來異常凌亂的腳步聲,一行身著極樂宗宗服的人執著火把,將整個幽暗的走廊照得大亮。
為首的那人手裡還拿著一副畫像,赫然是千流!
看來千流身死的事情已經被發現了。
馮玉殊有些焦急地看向孟景,他也轉頭瞧著來人的方向,沒什麼特別反應,只是牽起了馮玉殊另一隻手腕,和她換了個位置。
於是李公子左手挽著自己的美人,右手扯著孟景,孟景牽著馮玉殊,四個人,葫蘆串一樣,被李公子拽進房中。
房門在身後闔上。
下一瞬,撲通一聲悶響,李公子頭朝下,直挺挺地倒在華美的地毯上。
馮玉殊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孟景已經抬手,將還帶著李公子新鮮血液的鐵蒺藜抵上了女子的脖頸。
“嗚嗚!!”
馮玉殊衝上來,一隻手握住孟景的手腕,連連搖頭,這兩聲嗚都快破音了。
另一隻手搭在那女子的肩上,對她也做了個安撫和噤聲的手勢。
那女子跪在地上,仰起頭,驚懼地瞥了兩人一眼,很快明白過來,吞了口口水,緩慢地點了點頭。
孟景於是收了鐵蒺藜,一掌劈暈了她,將人拖到床底下。
看得馮玉殊直搖頭。這麼好看一美女,他怎麼跟拖麻袋似的。
然後孟景轉頭看向馮玉殊。
你難道也想打暈我嗎?
馮玉殊好奇地盯著他。
他走過來,將馮玉殊推到牆邊,然後打開了衣櫥的門,看著她,沒說話。
馮玉殊從他眼神中讀出了“進去”這個意思。
好吧,比起被打暈,這個待遇算是比較好的了。
她忍著怒氣,自己乖乖走進衣櫥里,經過他時忍不住揪了一把他手臂。
…好硬,根本揪不動。
她甩了甩髮酸的手指,抱膝在衣櫥中坐好。
衣櫥合上,狹小的空間驟然暗下來,只有小小的一線透著光的縫隙。
遠處,凌亂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在廂房門外一頓。
馮玉殊凝神靜聽,有片刻所有的雜音都消失了,下一刻,廂房的門被大力推開。
凌亂的人聲驟然變大,隨後是銳器刺入骨肉的聲音。
男人的痛哼,還有旁人的驚嘩,在那一瞬間同時炸開。
透過木櫃的縫隙,馮玉殊看見孟景手中的長刀向一個人劈去,同時順手擰斷了另一個人的脖子。
那人脖子斷了,倒在地上,卻還沒完全斷氣,喉嚨間嘶嘶地發出破風箱似的低吼,瞪著一雙暴突的眼盯著孟景。
孟景一腳踩了上去。
那場面太過血腥,她下意識地偏過頭,閉上了眼。
隔了許久,她才緩緩睜開眼。
視線對上衣櫥內壁一處角落。
這衣櫥貼著牆的內壁,乃是用一塊整木製成,光滑不已,只有那一出,仔細地分辨的話,有些許一樣的方形的凸起。
她抿了抿唇,試探性地伸出手,將手掌貼上了那凸起處。
靜了一會兒,傳來一絲極細微的機括轉動的聲音。
那一整塊內壁,應聲塌陷下去,露出後面幽長深遂的密道來。
“嗚嗚…”
馮玉殊瞪圓了眼。
密道內突然湧出一大股白煙,她未來得及閉氣,人就失去了意識。
看守密道的人將被迷暈的人帶到了一處溫泉池邊。
“樓主,人是在廂房的入口發現的,或許是躲到了衣櫥里,誤打誤撞發現了入口。”
他們只把馮玉殊當成了在廂房陪客的美人之一。
氤氳的水霧中,女子眷戀地看著腳邊的人,輕輕往他身上澆了幾捧水。
她沒看這邊一眼:“那就帶下去,和那幾個不安分的,關在一處。”
她腳下的池水中,浸泡著一個身著華美白袍的年輕男人。
不,說年輕,也不年輕了,不過總歸比女子顯得年歲小些。
他雙目緊閉,薄唇發著白,青絲披散,濕濕地貼在過於蒼白的面頰邊,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
那華美的袍子浸潤在池水中,顯得拖沓而沉重,像一隻巨大的蝶。
誰會盛裝打扮、 然後穿著衣服在池子里泡溫泉?
下屬們目不斜視,應了聲“是”,朝女子行了一禮,身形如鬼魅般退了下去。
身後隱隱傳來女子幽幽的聲線。
她似乎嗤笑了聲,帶了纏綿之意對那人道:“最喜歡的宴會開始了,主人卻無法到場,約莫很不甘心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