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難平 - 5-4 (2/2)

「那兩個小兔崽子呢?」一人氣急敗壞道。
此時,彷彿是上天特意幫助二人,前方几尺遠的草叢有一隻兔子跳過造成草叢晃動,幾個大漢只見白影閃過。
「在那,追!」聽見腳步聲遠去,二人鬆了口氣。
「他們究竟要追到何時?」柳玄埋怨。顧溰拾了些樹枝,敲擊燧石生火。洞穴被火光照得更亮,原先逼人的寒氣也消去不少。
「沒有追到錢,他們不會善罷甘休。」顧溰道。
柳玄從衣中掏出當時買來的饅頭,分一半給顧溰,道:「這都幾天了!我們若再沒去城鎮,就要餓死了!現在我只能一個饅頭了,怎麼辦?」
顧溰大口啃著饅頭,道:「他們離開了,明日我們便能到下個城鎮。」
「嗯。」柳玄點頭。此時,他才想起腳上的傷口,拉起褲管,膝蓋有一處破皮,滲出几絲鮮血。
顧溰見狀有些緊張,柳玄只是溫柔地笑道:「只是小傷,不礙事的。倒是你,手上的傷給我看看。」
他拉過顧溰的手臂,解開他當時用來包紮的衣袖。傷口因許久未塗藥而有些潰爛,周圍流出黃色的膿。幸好傷口不深,沒有見骨,但鮮血仍汩汩滲出。
柳玄從衣袍中掏出一罐止血的藥粉。這是當時他出外買乾糧時買的,因為怕顧溰見了會擔心,才沒有告訴他。
小心地將藥粉灑在傷口上,再撕下自己襯衣的袖子替他包紮。因為外衣都沾滿塵灰,擔心這樣會讓傷口惡化,所以才用了貼身的襯衣。
「這樣還疼嗎?」柳玄問道。
顧溰搖搖頭,道:「不疼了。」
二人肩並肩坐著。柳玄又開口道:「小凱,待我們生活安定下來后,我想習醫。我不想再碰到像如今你受傷,我卻無能為力的狀況。」
顧溰一怔,只當他是自責沒有儘早替他包紮,便安慰道:「柳玄,其實……我沒事的。不過,若你想習醫,那我便去習武,永遠保護你不受傷害!」
柳玄笑了,溫柔地摸了摸顧溰的頭髮。「說什麼呢!好啦,時候不早了,早些休息。」
跑了一天也累了。顧溰點點頭,脫去外衣,當作棉被蓋在身上,一手枕在頭下,沉沉入睡。
柳玄低頭望著顧溰沉睡的容顏,嘴角微微上揚。
顧溰,我一定會永遠護你周全,永遠陪伴在你身邊。
他靠在山壁上,就這麼沉沉睡去。
陽光從洞口照入,灑在顧溰臉上。他迷迷糊糊地翻身,道:「柳玄……現在什麼時辰?」
無人回應。顧溰一瞬間清醒了,爬起來張望四周,只見裝有食物的小包袱和小錢袋,和那罐止血藥,卻不見人影。
「柳玄?」聲音在山洞中回蕩,卻不見回覆。
顫抖的手拾起錢袋,下方壓著一塊白布。那塊布之前是用來包烤餅的,此刻上頭卻寫滿了紅字,仍散發陣陣血腥味。
「小凱:對不起,我先離開了。希望我的離開,能換來你的平安。對不起,請你保重。」
不!不可能!顧溰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究竟發生什麼事了?莫非那幫人又前來抓人?
那柳玄究竟做什麼了?莫非他把自己交出去了?
他為什麼這麼傻!那幫人才不管此人究竟是不是欠債的人,只要有人出去,他們一定會殺了滅口!或是將他捉走,賣到別處!
想到這裡,他不禁有些頭皮發麻。
從頭到尾都不干他的事,為何是由他承擔?
在顧溰回過神來時,他已將東西收拾好,爬出山洞,沐浴在陽光下。
這天大地大,他究竟身在何方?他該如何尋找?
縱然心中已有最壞的結果,但當他看清眼前的東西后,整個人仍宛若重擊,差點站不穩腳步。
一顆頭顱,就這麼掛在眼前的樹上。無頭的屍身倒在地上。草地、樹榦全濺滿鮮血。
「柳、柳玄!」顫抖的手緩緩地將頭顱取下。淚水終於忍不住了。積蓄心中的怨恨、悲憤、委屈在一時之間潰堤。他緊緊抱住柳玄的屍身,彷彿這一切只是場惡夢,只要夢醒了,對方又會再眼前。
為什麼?為什麼要徒留他一人?爹離開了,娘離開了,哥哥也離開了,身邊只剩他一個最親近之人,不料,他也離開了,還是因自己而死!
如今,他該如何是好?
他一個人,又如何能單槍匹馬地面對這個世界、面對這麼沒有他的世界?
下雪了。雪花緩緩地落在他的發梢、落在柳玄身上。
他抬頭望天,伸出一隻手。一片雪花緩緩地落在掌心。
柳玄,是你嗎?是不是你回來看我了?
柳玄,我願獻出自己的生命,只為了讓你回來。
求求你告訴我……這些,都是假的……
他就這麼抱著柳玄,直到被風雪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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