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踏——」哈!合上眼睛,身體就會變輕了——第一次了解到,最大的悲觀竟等於最大的樂觀。
「嗄嗄——你老母發神經了嗎!嗄——嗄!啊啊啊啊啊——」我在飛了嗎?那種離心的感覺真的很爽。
「嗄——嗄嗄——嗄,嗄嗄,嗄——還好我猜到,嗄,你這個瘋女人一定會鑽牛角尖!嗄,王你媽的!那些人還以為我是神經病,由地下跑上來,嗄!王你媽的腳都發軟了,嗄……哇啊啊啊!嗄嗄,嗄……王你媽的要死不能擇日再死嗎? 你現在這樣跳下去,我一定跑不掉的!那些警察一定找我算帳的!」有人說,人在臨死的一刻,眼前會掠過這一生人里的每個光景……人們說這是走馬燈呢。
「你現在跟我走!你……喂!喂喂!他媽的什麼了?你至少都給我一些反應好嗎?不會掛了吧?」就好像土七歲那年,我的初戀開始了。
然後,也在土七歲那年,我的初戀完結了。
我還記得,那個男生的樣子,很青澀,很簡單。
不過,當我們像其他熱戀中的小情侶般親親抱抱之後,我們偷嘗了禁果。
然後,他嘗到了他的第一次愉悅體驗,我卻第一次嘗到撕心裂肺的疼痛,血染了大半張床單。
「眼睛沒動,但……明明還有心跳的!喂!拜託回應我一下好不好!我……唉呀,我的媽呀,我已經沒氣力了!跑了土二層樓梯,我已經想死了。
」他告訴我,女生的第一次都會比較痛,到了第二次就會好了。
「喂呀,我求你了……我沒氣了!我聲音都叫得破了呀。
」但,到了第二次,當他的手指放到裡頭,我便知道從沒有好過。
不管擁吻親熱如何享受,如何舒服,那種惶恐仍不減分毫的強烈。
我說很痛,他說不要緊,多一會便好了。
然後,我就像被人拿著一把刀子,在身體裡頭一下一下的刺下去。
「唉呀!算我倒楣好了,但……媽呀!叫我替女人脫衣服我很在行!但我怎懂得替女人穿衣服!」到了第三次,我拒絕了他,然後……他也拒絕了我。
「胸罩扣子是這樣扣上去的嗎?哎唷,好像反了……算了!但,阿阿阿大小姐,胸罩穿好了,但你這件上衣我完全搞不懂它的穿法,呃……算了,你勉為其難穿我的外套行吧!反正到了樓下就會上車的了!那……如果只是穿裙子行嗎?」我還很清楚記得那一刻他的樣子,他的目光,他的說話,他的語氣,他的憤怒,他的質疑,他的失望,他的絕情。
我還記得他如何義正義嚴的發表偉論,說男生跟喜歡的女生做愛是天經地義,說女生應該好好配合,說我只要躺一下就行,說我不解溫柔,說我只是砌詞推託,說我不夠……愛他,所以才沒有其他女生該有的身體反應。
「算了算了,穿就穿吧!只是內褲罷了!」所以,全都是我的錯。
「那好了!我們要走了……嗨,阿阿大小姐?喂喂,我們要走了,不要再睜著眼睛作夢好嗎?」因此我被遺棄了,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唉呀呀呀,救命!我已經腳軟了,氣都沒了,嗚哇!還要抱著你走……我雖然算不上江湖大哥,但在江湖上總算是薄有名氣!如果讓道上的人知道……唉呀,沒氣了,總之算是我欠你的了。
」在那之後一年多的高中生活里,我突然成了別人的話柄。
那種沒緣沒由的謠言,突然被傳了開來。
有人說我故作清高,有人說我生活放蕩,有人說我瞧不起人,有人說我人盡可夫……只是再多人說我這說我那,就是沒一個人願意走來聽我感受。
「說起來你也有點重量呢!呼嗄,呼——怎麼之前都不覺得的。
」如果有人問我,為何我的臉上總是經常掛著一道笑容,我會告訴他,因為我很愛笑。
因為只有如此,我才能走進人群里,不被排斥,不被杯葛。
亦只有身處人群裡頭,我才能感受到自己還在存在的感覺,不再孤單,不再單獨一人面對這個世界。
「先生!你的車已經……哇,竟然玩到要來公主抱了?」如果有人問我,為何我總是不參加大伙兒都玩的玩意,整天只愛彈琴,我會告訴他,因為我很害怕。
亦因為只有在彈琴的時候,我才可以真正獨處,跟其他人都保持距離。
不管心靈上的距離,還是身體上的距離,我都很有意識的劃了一條界線,再建起了一面牆包圍自己……寧願自己一個孤獨老死,也不願意再讓任何人跨越那道界線、那面高牆。
「別吵,幫我開車門!」「系——這女的怎麼了?先生你剛才發瘋似的跑回去,就是為了這個女的?」「不知道!不清楚!不要問!」「她這個樣子……你不會給她下藥了吧?還是她是充氣娃娃來的?」「唉……都說了不要問!你有香煙嗎?我要抽一根煙喘一喘氣。
」「有是有的,但說起上來,你額頭上的血包也是她的傑作嗎?」我已經死了吧,對嗎——剛才,我就是從那裡其中一個陽台跳下來的吧。
跳了下來的話,應該死了吧,這個被咀咒的身體應該也會摔得皮開肉綻,體無完膚了吧……真好呢。
——不知多久,車子才緩緩駛進那個熟悉的街角,停在昏黃的街燈下。
引掣關上的一刻,沒了縈繞噪音,世界驀地變得很安靜。
這一刻的寧靜是如此死寂,靜得能夠聽見藏在胸口五公分裡頭的悸動聲。
那種死寂寧靜產生的錯覺,就好像一下子,整個世上的人全都不在,只剩下自己一人。
噗噗——噗噗——「到了,你回去吧……我不會送你上去的。
」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嗨,你到家了,安全帶我也給你鬆了,你只要……」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噗——「呼嗄——呼嗄——呼嗄——」那是誰的呼吸聲? 「算了!明白的了。
」車子引掣再次發動的當下,車窗也被搖了下來。
行進間,刺骨冷風從縫隙中滲壓進來,劃出了一陣陣沉悶的呼嘯風聲。
頃刻間,整個世界再次充滿了大大小小的吵耳噪音,很吵,吵得讓人心煩,吵得讓人討厭,吵得令人掩耳閉目……亦吵得令人心安理得。
但再一次回到這個地方,醉生夢死終於也有驚醒的一刻……我記得第一次走進這個門口,心情是有多雀躍,有多期待,有多興奮。
只是當第二次再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惡夢。
然後,是更多更多的惡夢,不斷輪迴再生的惡夢。
自那天以後,每一次上來面對這面破舊木門的時候,我的身體都會不住發抖,雙腳似是銬上了百斤鐵球,提不起,走不動。
「喂,你……你至少站好一點吧!拜託,我要掏鎖匙開門的……喂!唉呀,怕了你怕了你!」為何我又要再一次被逼進他的懷抱里?既然如此了無生趣,單調乏味,為何不把我這種人丟在那裡,為何不可以讓我痛痛快快的做個了斷?不,說不定我已經死了吧!而且我下地獄了吧!要不然,為何才剛離開一個不敢回去的地方,現在又要回到一個令我害怕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