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髑的座椅抬走了,小太監們又繼續聽內侍們講解宮中的繁瑣規矩,這一講,竟講到日落西山。
內侍們見天色已晚,便帶著小太監們到“廊下家”去,每戶安排四人入住,各戶門前還栽有棗樹,暮春時節,那枝葉卻還蔥鬱茂盛。
潤之住的是御酒房后牆邊的小屋子,紅牆綠瓦,雖陳舊,卻別有一番風味。
那屋子靠近佛堂,裡面掛了線香,檀香濃郁。
與其同屋的還有穆雨離跟兩個外地的夥伴,聽口音像是從嶺南來的,長得清清秀秀。
草草吃過晚飯,漱洗過後,外面天色已黑透了,各戶皆關好大門,點亮燈火。
與潤之同屋的幾個孩子圍在一起說起話來,各自報了名姓,一個叫徐少允,長得瘦高,面容白皙,談吐文雅;另一個名林稼,娃娃臉,肉鼓鼓,像仙童一樣,非常可愛。
兩人都是由福建來京城的,在路上被錦衣衛捉住,強行帶了進來。
幾個孩子遭遇相同,自然憤慨非常,各自發表了通感想后,潤之道:“這樣強搶人口,與強盜有何區別?”林稼嘟嘟嘴,邊點頭,邊往嘴裡塞甜餅。
徐少允面色一變,往窗外瞟了一眼,右手輕輕蓋住嘴唇,示意潤之壓低音量。
獨自躺在榻上的穆雨離亦變了臉色,翻身坐起,側耳傾聽外面動靜。
腳步聲由遠及近,有人慢慢走來,只聽那人高喊道:“謹慎燈燭,牢插線香!”幾個孩子鬆了口氣。
經此一嚇,大家都沒心思再說下去,便熄燈躺下了。
不一會兒,林稼那邊便傳來輕輕的鼾聲,徐少允也已熟睡。
黑暗中,潤之仰躺著,卻無法入睡,腦子裡一直想著昨日清晨所見的那人,那種濃郁的死氣壓抑在心頭,久久揮散不去。
真的很不吉利。
潤之心中暗想,閉上眼,心中還有疑惑:今夜的風並不大,況且大部分都是新來的小太監,那線香大都未曾點上,何故還要人來巡夜呢?臨床的穆雨離亦沒有合眼,望住漆黑一片的房梁,不知在想些什麼。
寢宮內,四面牆壁鑲嵌的夜明珠,使室內明亮如白晝。
宣宗散著滿頭黑髮,躺於龍床上。
他正翻閱著摺子,卻始終面無表情,他本來生得俊美,容貌雅麗,若斂去眉目間的殺氣,倒像是位翩翩童生,文雅謙恭,只是他眉眼間戾氣過重,看上去竟似有死氣盤桓。
而平日,這位天子總是盡量收斂的。
“算一下,山西巡按白吃皇糧也有三載了,是時候了......”朱晉佑自語道,拿過床頭的硃筆,往其中一張摺子上畫了個圈。
“皇上,侍寢的娘娘來了。
”一名內監跪在簾外道。
宣宗隱去臉上的殺氣,露出溫和如熙的笑容,道:“傳她進來。
”然後就見兩個當差太監背著一卷東西進來,放在龍床上。
周圍站立的宮女們用金絲罩把那些夜明珠罩住,減弱那光線。
太監與宮女退下后,留下兩名內監服侍,將兩邊高掛的帳子放下來,遮住龍床。
宣宗側躺在床,伸手揭開那特製的羽衣,裡面的女子赤裸的身子露出來。
兩名內監跪在龍床兩邊,龍床罩著描金的帳子,隱約可見內里春色。
今夜侍寢的乃是宮中新貴禧嬪娘娘,身為太師義女的她,初進宮便深得皇帝寵愛,破格封為嬪,長得是似玉如花,典雅異常,面若曉春之花,恰似出水芙蓉,十指尖尖如蔥管,楊柳細腰,可人兒金蓮窄窄三寸,一派自然風流,流露天女丰韻。
禧嬪巴著皇上在帳內軟語一陣,露骨情話聽得兩名內監滿臉紅透。
帳內傳來寬衣解帶聲,隨即是低低的喘氣聲,淫糜的擊打聲。
弄了陣子,那禧嬪開始討饒:“皇上......”話未講完,便聽她“啊呀”驚叫,清脆的巴掌聲,兩名內監只覺眼前一晃,帳子內飛出個人來,連床帳亦撕扯開了,裹著那人倒在殿外。
“不是早說過嗎,要你閉上嘴,竟敢不聽朕的話!”龍床沒了帳子遮掩,朱晉佑腰下蓋著錦被,赤裸著上身坐著,用溫和的語調對殿外道,裡面仿似有著道不盡的濃情蜜意。
兩名內監卻微微打個寒顫,冷到骨子裡。
朱晉佑微眯鳳目,看著那爬起來,顫抖著跪倒在地的禧嬪,突然溫柔道:“朕近日似乎專寵你一人,這令朕非常擔憂,唐明皇專寵楊玉環,招來安史之亂,國家動蕩,如今寡人怕是也要走上那條路。
為了大明社稷著想,朕只好將你賜死了。
”禧嬪萬萬想不到,自己竟會落得如此下場,惟有拚命磕頭道:“請皇上饒命,請皇上饒了臣妾吧。
” 宣宗溫雅地笑道:“不可以饒恕,若饒了你,那麼朕就變成昏君了,為了江山,你一定要死!”可憐禧嬪一張芙蓉面,血色盡褪,暈厥在地。
宣宗道:“來人,把禧嬪打入天牢,明日處刑!”錦衣衛入內,將禧嬪拖出寢宮。
重新躺在龍床上,宣宗將被子拉到胸口,低頭,看到鎖骨處被吮出的紅痕,冷冷一笑,那等低賤之人,竟敢弄傷寡人尊貴的身體,絕對不可以饒恕!他閉目,漸漸睡去。
情事 天剛蒙蒙亮,輪班太監便來催促,潤之眯著眼爬起來,打了個呵欠,揉揉眼睛,爬下床鋪。
林稼還捲成一團不肯起來,徐少允一把將他的被子抽走,林稼才不甘不願地睜眼。
動作麻利地梳洗好,潤之與一眾新進宮的小太監跟著管事公公出了“廊下家”,管事公公道:“照慣例,新進宮的要拜一個年紀大、地位高的公公做師傅。
對於你們來說,師傅就如同主子,把師傅服侍好了,以後便多了條出路,明白了?”小太監們恭敬道:“是,明白了。
” 待到各位“師傅”將各自的“徒弟”領走,管事公公望向一邊的潤之,眼裡閃著複雜的光,他道:“你便是彌潤之?”潤之低頭答:“是。
”管事公公道:“印公指名要當你的師傅,你去找他吧。
”還未走遠的太監們聽了,面色俱變,竊竊私語道:“怎麼剛入宮就得了印公青睞?我可是幹了十幾年都......”“嘿,你瞧人家那張臉,再看看自家的老臉,整個兒的松樹榦,印公可是出了名兒愛美的,嘿嘿——”“少挖苦我,你也沒比我好多少!”“別吵了,在後輩面前收斂點!”“對啊,有新人在......” 穆雨離看了眼潤之,欲言又止,被他師傅拉走了。
潤之聽了,一怔,隨即低頭道:“是,不知印公現在何處?”管事公公看看他,為他指路。
順著管事公公的指點路線,潤之到了遵義門南養心殿的偏房,與門口的侍衛打了招呼,便往裡面走去。
還未到元髑的直房,遠遠就聽到傳來奇怪聲響,壓抑的喘息,間中夾雜著嘶鳴。
潤之驚疑地循聲而去,來到一扇雕花木門前,房門大開,聲音就是由裡面傳來。
潤之剛欲敲門,卻聽到裡面傳出元髑低啞磁性的聲音:“娘娘,您也積壓得太久了罷,瞧著榻上,快要成河了。
”情色未退,令聽之人面紅如潮。
一女子臃懶笑道:“少貧嘴,小髑兒,你......啊......不也跟本宮......對,就這樣......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