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童艷史 - 第2節

這批童子大都身量未足,有幾個孱弱的,那刀一挖下去,一口氣接不上,生生痛死了;也有掙扎過於猛烈的,血流不止,把血流干而死的;還有的是高燒不退,病死的。
總之,這次的童子,閹死大半,只留下四十多個。
苦痛並未受完,那傷口未癒合前,每日要換藥,說是換藥,說實在的,哪裡是葯呢,不過是塗著白臘、香油、花椒粉的棉紙兒,撕下那貼肉的棉紙,又要痛暈過去。
倖存下來的孩子被抬到通爽乾淨的房間,讓他們靜養。
潤之整天躺在床板上,脊梁骨似已斷了,想翻下身,卻是動也不敢動,便是略微欠一下身子,傷口也牽心地疼!大、小便就這樣躺著拉、尿。
屁股下面墊著灰土,灰土天天換,也是濕漉漉的。
這日潤之換完葯,躺在床板上,看看房裡躺的夥伴,那位撕花瓣的少年也在其中,閉著刻薄的眼,唇邊一縷譏諷的笑。
之前因為他面部寒意太重,加之尖銳刻薄的眼神,使得潤之連他的面容都忽略了,且那時也沒那份心思。
現今細看,他不失為容顏俊秀之人,蒼白得近乎透明的麵皮,脖子綳得死緊,纖細暗黑的血管看得分明。
潤之腦里沒來由地跳出了幾句: 既可雄飛,亦能雌伏,佔盡風華。
何須巾幗,遍地皆司馬。
那少年突睜開眼,凌厲如刀地瞟向潤之。
潤之閃避不及,兩人四目相投,心中俱是一震。
潤之本就長得清標,被閹后雖面色青白如死,卻難掩其瑰色,燁燁如暮春之華,亭亭若臨風之玉,散著滿頭如瀑髮絲,眼波流轉,柔情艷骨,集萬千風流於一身。
有詩云: 割袖歡娛重昔年,風流不獨在嬋娟。
潘鬢沈腰疇不羨,餐桃拋果眾爭妍。
那少年心中微微悸動,但面上冰冷如舊,與潤之遙遙相望。
未幾,潤之輕道:“在下彌潤之,不知兄台貴姓?”少年盯住潤之,道:“免貴姓穆,名雨離。
”講完,便閉眼靜躺了。
潤之收回目光,盯著鏤花的天花板,漸漸地仿似映出霖姜柔媚的面容來,這一生,怕再無法見到那心愛的女子了,潤之閉目,眼角劃下一滴淚珠。
還要在房裡躺百日,待那創口愈后,方可進宮。
宮中來過一位總管,玉面朱唇,艷如桃李,生得煞是妖媚,只那一雙眼中,有著掩飾不住的暴戾,像毒蛇一樣。
牙行的人稱其為元公公,態度恭敬。
元公公乃是當今聖上面前的紅人,當今聖上還是太子時,元公公便已跟著他,倒也忠心,只是手段過於狠辣。
他見了彌潤之與穆雨離,那眼變得怨毒無比,面上卻是笑意滿滿。
潤之本性單純,再加上都為閹人,心中便存了份憐惜之心,壓根沒注意元公公的眼神。
穆雨離與元公公打了招呼,兩人對望一下,便轉開了。
正談著,鐵寒來了,元公公見了他,眼中閃過一道血腥光芒,笑道:“不知鐵將軍到來,有失遠迎,還請贖罪。
”鐵寒擺擺手道:“行了行了,少在本將軍面前來這套。
”進廠 話說元公公聽了那將軍的話,面色變都沒變,笑容依舊。
鐵寒冷然著麵皮,看那架勢,若無旁人,便要打將過去了。
饒是單純如彌潤之,也感受到兩人之間的暗涌,房裡一時靜寂無聲,眾人覺著有點寒。
隨即元公公吃吃笑道:“鐵將軍,咱家還有事要辦,就此別過。
”言畢,似弱柳扶風般款款而行,到了門口,回眸瞟了眼潤之與雨離,道:“能入宮侍奉皇上,乃是三生修來的福氣,大家要好好努力哦。
”言畢,微微一笑,離去了。
鐵寒看他走了,冷哼聲,轉頭對躺在床上的童子道:“三日後便要進廠子學習禮儀規矩,卯起勁來快點把傷養好吧!”孩子們聽他言語,面色俱白,那創口哪是說好便能好的,現今走路還是撕心般疼痛,雖有怨氣,但卻不敢發出,只能訥訥地答應著。
鐵寒掃了眼這幫孩童,哼一聲,道:“皇上最不喜哭喪著臉的人,若想在宮中佔個一席之地,便要想法子討皇上的歡心,不然,有你們受的!”穆雨離冷冷瞟他一眼,閉目睡去了。
彌潤之則是低聲道:“將軍大人,我......”鐵寒面色不善,理也不理他,轉身走了。
潤之不明所以,正納悶時,走進來一位瘦削男子,手裡端著托盤,上有綠色藥瓶若干。
這瘦削男子,乃是快刀李的養子。
快刀李做的是絕人子孫的勾當,自知此生子嗣無望,便收養了個棄嬰,取名李繼祖。
李繼祖自小跟著快刀李,其手藝可與養父相比,只是性子也是寡淡,冷心冷麵。
為潤之送水的便是他。
李繼祖分發那些葯,平板著聲音道:“這是皇上賞賜的葯,每日塗五回,三日後便可稍減疼痛。
”躺在潤之左近的少年問道:“這是什麼東西?”李繼祖冷然看他,道:“別太多話,塗上便是。
”言畢,看了眼潤之,抽身出去了。
被無視的少年努嘴道:“去,有啥了不起的!”潤之拔開瓷瓶蓋,聞到股似餿似騷的怪味,猶豫著是否要塗。
看看周圍,同房的穆雨離正掀開下擺,往下體塗,面色絲毫不改。
迅速塗完,把衣裳整理好。
潤之伸進一指,挖出一坨暗紅的藥膏,把下擺掀至腰腹,露出下體,卻見:肌膚幼嫩如熟透的水蜜桃,似一捏便可出水,雙腿潔白如玉,白中透出隱隱粉色,毫無半點瑕疵,讓人恨不能將其吞吃入腹;雙腿間已長出粉色新肉,嫩滑潤澤。
房裡的人雖已裸裎相對過,但那時痛得死去活來,誰也沒那份心思去看別人的裸體,今兒個算是那些孩子第一次仔細看到潤之的身子。
雖說已是閹人,又同為男子,但始終都是年少氣盛的少年人,見了如此絕媚誘人之景觀,難免會下腹躁熱,只是腰間沒了那本錢,只能緊盯住看。
潤之沒想太多,只一心低頭塗藥。
那藥膏觸到新肉,透涼如冰,果然是痛意稍減。
穆雨離看他一眼,道:“塗完了便蓋好,別露出來。
”潤之聽了,忙把衣裳蓋好,少年們方鬆了口氣,看不到了,又覺著可惜。
潤之問穆雨離:“方才將軍為何不搭理我?”穆雨離看他一眼,冷笑道:“在他們那些貴人眼中,我們不是人,根本沒有資格用‘我’這個稱謂!”同伴聽了,面色都異常難看,潤之緊咬下唇,咬得快要見血了。
三日後,幾輛馬車,將一干人等運送到了廠子。
馬車駕得不快,許是怕會震傷那剛癒合的傷,彌潤之坐在靠近車窗的位置,掀開帘子往外邊張望。
這是凈身後頭一回出去外面,此時已是暮春時節,風卻還殘留著絲絲涼意,繁華的皇都,罩在蒼翠的綠意中,似位臃懶貴婦,散發淡淡倦態。
街上行人,看到馬車,紛紛退避,只站在路邊用眼角餘光瞄,小攤販照舊吆喝買賣。
潤之望著向後倒退的一張張臉,不由思緒萬千。
曾幾何時,他也如這些平頭百姓般,全身完整,自由地行走著。
可現今,卻因為那皇帝一聲號令,使得本想回家與青梅竹馬成親的他,不得不凈身入宮,去服侍那個皇帝。
想到這裡,潤之心中恨意難消,咒罵了那皇帝千百遍,但事已至此,除了進宮外,又能去哪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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