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上的反寫咒發出熒熒綠光,秦千山與秦霄各站一角,月亮隱進雲層中,天幕黑沉,唯有因為坍塌而引燃的火焰照亮這一處。
織柔厲聲道:“秦千山!你若再不收手,待我宗門前輩趕來,你定要以死謝罪!還不快快撤了陣法!”
秦千山瞥了她一眼,不屑道:“老夫走出這一步,自然是做好萬全準備。倒是你,不如好好想想,等他們趕到還能不能見你最後一面——或許那時早就被煉成肉泥了。”
“爺爺!既是城民之事,那為何又要牽扯太虛山?”秦霄往前踏了一步:“若只是要一具新的軀體,霄兒將這條命給你就是,以報養育之恩!”
貘獸咂咂嘴:“唉~我就說是個愣小子吧,都這種時候了還想感化這個老東西呢。”
織柔的鼻尖突然繚繞著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順著氣息四下打量,才發現地面有血痕蜿蜒,滲進咒文中,如同火上澆油,那咒文更加亮了。
她順著痕迹跑去,秦千山也未阻攔,畢竟再跑,也跑不出這座城。
坍塌的牆石下有破碎的衣角,發灰的粗麻布料,是昨日城主府中奴僕所穿。
人已經死在裡面了。
織柔頓時感覺胸口有一股濁氣喘不出來:先前死氣的味道蓋住了血腥味,是她太過天真,還以為所有的事情都能有挽回之法。
明水涯跟著她,見此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換魂奪魄之術本就是逆天邪術,怎麼可能只需一命換一命這樣輕易的代價。”
織柔:“……我不明白,我不明白的。”
她鼻子一酸,有些狼狽地轉過頭,將眼淚逼回去,不知是對自己說,還是對明水涯說:“或許真如越城主所言,是我看錯了,這並非是那般厲害的邪陣,畢竟魔尊已死……現在只要撐到他過來,定能破解。”
女孩雙手握住刀柄,向上一提,不終刀出鞘,烏黑粗糙的刀面上有細微的閃電遊離,散發著烏紅煞氣。
織柔小聲說:“不終叔叔,抱歉了,要你幫幫我。”
不終刀發出回應,卻是低沉的古語,織柔與刀相處二十年,連猜帶蒙地聽懂了它在說什麼。
她說:“試試吧,應該沒問題。”
刀背在地上拖出蜿蜒的痕迹,罡氣朝四周衝擊,連秦霄都被掀翻在地。
流進反寫咒中的血痕被罡氣衝散,連同咒文都被打亂,秦千山動作一僵,還未反應過來,死氣就被劈了個七零八落,他也從半空中掉了下來!
秦千山重重地摔落在地,骨頭斷裂的聲音格外刺耳,痛的他只哈氣:“主人!主人救我!”
秦霄爬起來去扶他,卻被他抓緊手腕,蒼老的指間浮現出濃郁的死氣,纏緊了青年的手腕。
“呃——!”秦霄痛的臉色發白,跪在他面前拾不起身。
“霄兒,霄兒,你現在懂了吧?”
秦千山聲音發狠,血絲布滿眼眶,兩隻眼睛如同青蛙一般往外凸,他嘴角裂成一個詭異的弧度:“日日夜夜,我所忍受的便是這樣的痛苦,甚至更甚!憑什麼是我?憑什麼?!”
織柔呵斥:“秦千山!放開秦霄!”
“還有你!你們!太虛山?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秦千山指向織柔:“只顧著自己長生大道,看不見蒼生黎民!老夫求了多次,都不肯給老夫一份緩解的辦法!自私!虛偽!罪該萬死!”
織柔:“死氣本就無法根除!被死氣侵蝕后活下來的人不止是你,太虛山一直都在想辦法,我們做出了的延緩痛楚的丹藥,可凡人體弱根本承受不了……”
“借口!都是借口!”秦千山恨聲道:“怎麼可能沒有辦法,不過就是不願意幫,不願意救罷了……可如今主人願意助我,老夫自然要給主人送上一份大禮,來表赤忱之心。”
烏黑的粘稠的液體從兩人腳下滲出,又漸漸升起,像是一個蠶蛹將兩人包裹在裡面。
“秦千山——”織柔伸手就要去抓,卻見一道音波攜來,她忙避讓,快閉合的“蠶蛹”就被削掉半截。
本在一旁觀戰的貘獸眼睛一亮,搖著尾巴往人跟前湊:“大姐!你可算來了!”
來人是一妙曼女子,衣著與貘獸差不多,上白下青的顏色,澄瞳豎立,卻無犀角與黃牛尾。
“金豆兒,我說叫你幫忙,你就這樣幫的?”祂抱著月琴,曲指一彈,音波陣陣,阻攔了秦千山的死氣。
被喚金豆兒的貘獸有些心虛:“大姐,你、你前面說叫我等你信號來著…所以我才不敢輕舉妄動的嘛……”
女子無奈地搖搖頭,目光轉向織柔:“妾身金露,又見面了,小仙長。”
是之前在戈壁灘救走金豆兒的女人。
秦霄回頭望向金露,錯愕極了:“金露,你是如何進來的?快些離開這裡!”
金豆兒:“我們貘獸自然是有無視結界的本領,你個愣小子連這都不知道,還好意思送我大姐花。”
“金豆兒。”金露敲了敲金豆兒的犀角,一臉嚴肅:“叫你準備的事都做好了嗎?”
金豆兒捂著角躲:“做好了做好了,哎呀別敲,可癢了!”
貘獸入夢化境的本領與生俱來,又是瑞獸,這天底下確實沒有什麼陣法能阻攔祂們,但也僅僅是無法被阻攔而已。
祂們可以自由出入任何結界,卻無法帶離旁人離開。
金露抱著月琴懸空,五指飛舞,音律產生的聲波不斷地朝秦千山席捲而去。
秦千山的傷勢被死氣強行修復,現在正是痛苦難耐的時候,被琴音攻擊的節節後退,嘶吼道:“別白費力氣了!陣法馬上就要發動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主人快要來了!主人不會放過你們!”
金露對織柔說:“小仙長,我與金豆兒在結界東南西北處各留了一道門,但需要……”她頓了一下,看著織柔堅定的表情道:“仙長以血為印,方可發動,不知小仙長可願意?”
“我願意!”
“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