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話是這麼說,當大批隨軍法師離開叛軍,往鐵蓮寺飛去時,叛軍中的士氣又受到重重打擊。
慶王大軍里,彌勒教信仰極為廣泛,有六成以上都是佛宗信徒,他們將隨軍法師當成神靈般看待,可現在法師們不顧而去,藩軍立刻如丟了魂一般。
再加上剛才那令人靈魂震撼的一幕,已經低落到極點地士氣,終於徹底崩潰。
玉笥山兩端的藩軍中,都有人發聲喊,一邊哀嚎著,一邊丟掉兵器盔甲四散而逃。
將領們本來還想阻攔一下,但隨著逃散的人越來越多,竟形成一股洪流,到最後,就連將領自己也被潰兵給涌走了。
幾個時辰之內,藩兵竟逃走一半,慶王的軍隊已經完全潰散。
而保持著戰鬥力,且一點都沒有慌亂的,便是最前和最後地兩支軍隊----銀甲軍和羽箭但他們也遭遇到了天大的麻煩。
赤空冥被關在木籠裡面,讓殿後的山字營押解著。
當玉笥山天崩地裂,驚世劇變后,整個山字營嘩然一聲,竟逃散大半。
赤空冥手下親信羽箭軍趁勢靠攏,想要把自家將軍奪回來,但還不待羽箭軍完全成功,赤空冥在木籠中便伸出一隻手,做了個手勢。
羽箭軍霍然停下,所有人弓箭在手,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江州三大王牌之一,羽箭軍可謂雲朝內軍紀最為嚴明,應變最為快捷的軍團。
當沈廉率領一千烈虎騎奔襲而近時,面對著他地,便是上萬支隨時準備發射地羽箭。
赤空冥高高舉起的手,並沒有放下,雖然他堅信,只要兩撥齊射,烈虎騎便會從這世界上被抹掉,但他地手寧可顫著,也沒有放下。
因為他感覺到,至少有上萬妖獸正在周圍伺服。
赤空冥不曉得那是什麼妖獸,或許是守銀豺,或許是金毛,或許是惡鯤或者高高在天的鐵翼鷹。
但今日的情勢已經很清楚,凌玉早就洞悉一切,安排好了一切,他留給羽箭軍的敵人,一定會是這支部隊的天敵。
從烈虎騎到守銀豺再到金毛,無一不是近戰高手,羽箭軍唯有靠步兵防禦,拉開距離才有勝算。
但是現在,退路早被玉笥山切斷,而銀甲軍被慶王調到了山的另一端,唯一的步軍山字營已然潰不成軍。
羽箭軍就算豁出去一拼,也最多幹掉烈虎騎或者某一支妖軍,但等妖獸軍團近身,羽箭軍的末日就到了。
赤空冥站在木籠中,高高舉著手,手掌卻第一次顫動的那麼厲害。
沈廉的烈虎騎也放棄了速度的優勢,緩慢又穩定的象前推進,那金黃色的火焰,猶如一堵烈焰之牆,隨著越來越近的距離,帶給羽箭軍無比的壓力。
“將軍!”羽箭軍統領側頭望著赤空冥,“將軍?”赤空冥雙目空洞的望著天空,他的盔甲早被卸掉,甚至連兵刃也被剝奪,慶王沒有立刻殺他,只不過是想留著他的性命,再看一眼慶王登基時的榮耀而已。
多少年的辛苦,多少兄弟的鮮血,多少次戰場上的廝殺,到最後換來的是什麼?赤空冥突的感覺到一絲嘲諷的味道,隨著鄱陽湖的清風飄來,而這縷淡淡的風,也吹透了他心間的執著。
若慶王是為了謀奪帝位,那這許多年,赤空冥是為了什麼?銀甲軍和羽箭軍又是為了什麼?今日一敗,那麼多兄弟的性命,那麼多年的血水汗水,不就成了笑話了么。
赤空冥竟抿嘴一笑,他俊俏的面容因這一笑而顯得尤為奪目。
甚至連他放下了高舉的手,周圍的人們都沒有注意到。
戰場猶如凝固般沉寂著,烈虎騎一步步的走進,直到烈焰將天空都抹紅了。
羽箭軍兵士雖然個個神情謹肅,可握著弓弦的手還是乾燥而穩定,沒有一個人放下戰弓,沒有一個人脫離位置,更沒有人逃散。
當烈虎騎與羽箭軍面對面,騎手們的刀劍隨時可以抹去弓箭手頭顱的距離時,沈廉還是看不到羽箭軍士兵們有一絲一毫的慌亂,就連他也不禁讚歎,這確實是一支難得的鐵軍。
第三卷 江州血第一百二十一章 - 必有今日(上)沈廉一揮手,烈虎騎並沒有攻擊,反而在箭陣之前停了下來。
沈廉獨自下了虎背,穿過人群,走到了赤空冥的木籠前。
“見過將軍!”沈廉恭謙的行禮。
赤空冥側目:“如今這場戲,也是凌玉意料中的?”沈廉想了一想道:“家師料中結果,但過程從未猜度。
”“哦?”赤空冥不解、沈廉笑道:“家師說過,預料世事,便如預料秋天葉落,你不可能知道葉子往哪邊落下,但卻可以料中秋天一到,樹葉必然會落。
這便是結果和過程的區別。
”赤空冥眼睛一亮:“凌玉早知我今日的下場,所以無需知道,為何會這樣?”“正是如此。
”赤空冥嘆息:“區區十六歲的少年,如此心量,我不如他遠甚。
”“家師又說,若論戰場韜略,赤空冥將軍足可與五大名將相提並論,今日之敗,非將軍之過,實乃統帥無能。
”沈廉道,“家師問將軍,為將者,一生何所求?”“建功立業而已。
”“慶王叛亂,攪的江南大亂,無數百姓流離失所,此戰若勝,也不過是捧了一人上位,若敗則遺臭萬年,對於將軍而言,又有何功可建,何業可立?”“凌玉有何說法?”沈廉又是一躬:“赤空冥將軍乃一代名將。
而且年少成名,麾下銀甲軍、羽箭軍皆是鐵軍。
只可惜偏安江南一帶,又被慶王驅策,不但無法建功立業,反而險些做下遺臭萬年地事情。
家師說,如今北疆大亂,蠻族正大軍壓境,我雲朝江山岌岌可危,雲朝內萬萬黎民危在旦夕。
這才是赤空冥將軍真正的功,真正地業。
”“你是說,要讓羽箭軍和銀甲軍歸順朝廷。
增援北疆戰局?”赤空冥倒是沒想到,凌玉竟會有此奇想。
“不。
”沈廉笑著搖頭。
“不?”沈廉一字一頓道:“凌少的意思,銀甲軍和羽箭軍繼續由將軍指揮,這兩支,依舊是將軍率下的鐵軍。
”“什麼?”赤空冥一驚,“如今我是籠中之鳥,大軍亦是砧板上的肉,凌玉早就勝券在握,他要將我和兩支大軍放虎歸山?”沈廉點頭道:“赤空冥將軍乃是虎將,一員虎將怎可屈尊與牢籠中。
銀甲、羽箭兩軍亦是虎軍。
如此勁旅,怎可交由別人指揮。
凌少願將軍繼續指揮這兩支勁旅,已成千秋之功業。
”“他放心我么?”沈廉哈哈大笑:“家師之心,放懷天下,普天之下,恐怕沒有他不放心的人,這一點,赤空冥將軍可以切切放心。
你帶兩軍走後。
何去何從,都是將軍的事情,相信將軍自有謀略。
”赤空冥低頭默想,突然一掌拍在牢籠上,清脆的咔嚓聲,那牢籠便已經四分五裂。
慶王常常以自己所想來判斷別人,而凌玉以別人所想來判斷事情,這已經足分高下。
這兩人之間。
完全無需戰事,便可知勝負誰屬。
羽箭軍幾位統領列在赤空冥的側翼,等待著將軍的決斷。
赤空冥揮手道:“原地待命。
”又問沈廉,“怎麼送我去銀甲軍?要曉得,現在可有整整一座山。
擋著我們。
”赤空冥臉上的笑意。
與往日完全不同。
但這對於沈廉來說,卻並非是問題。
幾隻鐵翼鷹呼嘯著飛下。
便將赤空冥扯上了高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