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雨飄零 - 第10節

想到這裡,我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見見那個孩子了。
溫穎琪對我說要送走那個孩子的話的目的,有百分之80的可能是用來激我的激將法,但是我還是傻乎乎地中了他的計。
我掀開被子下了床。
連這個動作我都做得異常小心,好像害怕有什麽人在窺視似的。
幾乎是小心翼翼地,我走到門口處,下了好大決心才將手握上門柄……“扣扣扣!”突如其來的敲門聲嚇得我跌坐在地上。
好比當場被人捉住的小賊一樣,我窘得無地自容。
“零,你怎麽了?”誰知進來的竟然是洛澄,“你怎麽坐在地上?”他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我,並且把我扶起來。
看到許久未見的他我本應是很高興的,特別是我跟他都是劫後餘生,可是我此刻只有做的虧心事事迹敗露的感覺,臉上不由得火辣辣地發燙。
“你怎麽了,要不要叫醫生?”洛澄擔憂地問,“你臉色真的很差。
”我胡亂地說:“我沒事……”然後便連忙轉移話題,問他:“你爸爸的病已經全好了?”洛澄扶我在床上睡下,說:“就在你生完孩子那天本來就可以出院了,我也已經買了回來的火車票。
誰知在車站我接到我媽的電話……她說我爸得了癌症……你先別驚慌……她在電話里慌慌張張的也沒講清楚,我當時就決定馬上回去。
誰知繞了一大個圈,我爸只是長了個良性腫瘤,只要切除就可以了,呵呵,是我媽大驚小怪,聽到是瘤就嚇得要命,硬是把我叫了回去……”洛澄苦笑著跟我解釋。
“沒事就好,你怎麽不陪陪你爸媽?”“我也想,硬是被他們趕回來了……說什麽不要耽誤了學習……”洛澄看到桌子上有水果,隨手就拿了一個削起皮來,“對了,你去看過那個孩子了嗎?剛才我繞過去看了看,還睡在溫箱里呢……”“你家在哪裡?”我硬生生地打斷他的話。
我實在不想再聽到關於那個孩子的事了,雖然這是在逃避,卻也是我現在唯一能夠做的事了。
洛澄削蘋果的手停了下來,他察覺到我對那個孩子的事的抗拒之情。
他看著我,什麽話都不說。
“你不要這樣看著我好不好,我……”我窘迫地左顧右盼。
洛澄還是不說話。
“說吧,你家在哪裡?說來聽聽看啊……不要再這樣看著我了!”我氣急敗壞地喊,“你指責我也沒用,我就是恨那個孩子!是啊,我就是恨他!你叫我怎麽喜歡他啊!”“我不是指責你……”洛澄放下蘋果,握住了我的手,“我只是突然覺得,你和那個孩子都很可憐……”“你說什麽!”我怒道。
“對不起,我又在一廂情願了……”我像泄氣的皮球一樣軟了下來,幽幽地說:“剛才……我是想去看他了……我痛恨這樣的自己,明明應該憎恨的,可是卻還是記掛著,這算什麽!我真是個不明不白,不清不楚的人!”“那是你生的啊,怎麽可能沒感情……我們去看看他吧,你現在能下床走路了?”我只是搖頭,說:“我現在已經沒有那個勇氣去了。
”“不要這樣嘛。
”洛澄拉住我的手,“他真的很可愛,你不去看看他真是太浪費了!”他不斷引誘我說:“就算你不想承認他是你的孩子,你也可以把他當作一個陌生的小孩子一樣看待啊。
走吧,我們當作去看明星寶寶就好。
”我哭笑不得。
12洛澄不斷鼓勵我去看看那個孩子,可是我心裡很矛盾,既想去,可是又十分害怕。
他已經成了我心頭的一塊觸之不得的傷口,隨著每一次心臟的跳動而撼動整個的我。
我很慶幸在我這樣矛盾掙扎著的時候,洛澄能陪在我身邊。
他身上有一種陽光的味道,令人心安。
那三人再也沒來打擾過我。
我從偶爾瞄一眼的電視上看到溫、紀兩家將要合作的新聞,看來他們已經達成協議,要在以後的日子裡面共享我了。
不知道溫穎琪是怎麽說服母親的呢?現在我真是很好奇。
過了一個月女人所謂的“月子”期,我在繼續接受了一個月的調養期後,終於被獲准走出房間。
關於做手術的事,是我跟醫生秘密商量好了的。
醫生說必須在我的身體完全可以接受的這個手術時候才做,也就是說,還要再等上三五個月甚至更長時間。
我雖然急,卻也沒有辦法,就算我可以毫不在乎自己的身體硬要做這個手術,陳醫生也不會允許我冒風險。
這不但是為了我,也是為了他。
他已經是業內頗為聞名的醫生,他不會做一些有可能影響到他的風評的事情。
我第一天獲准外出的時候,第一時間就去了我被以前住過的房間,也就是我曾經被囚禁的場所。
這個以海藍為主色調的房間還是跟以前一樣沒有什麽變化,拉開柜子,甚至還能看到我的衣物。
從我記事以來,一直到12歲上,除了上學的時間,我的人生就是在這裡度過的。
位於三樓末尾的一個毫不起眼的位置上的這個房間,本來是昭示著我不收歡迎的家庭地位的最好標誌,後來竟成了囚禁的最佳場所。
我被關在這間房間反覆玩弄,被自己的親生哥哥強姦了足足一個多星期。
直到我想盡辦法逃了出來,被溫穎琪的人撞見,否則溫穎琪就會相信了溫穎琛的說法,以為我被綁架了。
事實上我的確被綁架了,而那個人正是他。
我想我不能再逃避,我的人生已經蒙上了污點,我不能讓這個污點毀了我的一生。
於是我來了,我來面對我的過去。
我坐在那張海藍色的大床上,向房間的四周看去。
在那個並不寬的陽台上,我曾經無數次想就這麽跳下去了解我自己,可一想到溫穎琪,我還是忍住了;那個如水晶般透亮的茶几上,我被迫張開雙腿任由相機在我身上不斷地捕捉我從小到大視為恥辱的那個部位,同時不斷承受著來自男人們手指的騷擾;那個巨大的衣櫃裡面,除了我的衣服,還藏了許多令人毛骨悚然的器具,它們曾經一個一個地在我身上應用……我捂住臉,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在這張床上,我被貫穿、被鞭打,種種毀滅人意志的酷刑都曾加諸在我身上,也許,孩子就是在這上面有了的。
有著可悲的宿命的孩子……我站了起來,起身步出房門外,輕輕將房門掩上。
這所寂靜的大房子,再沒有什麽能引起我心緒起伏的地方。
忽然一陣微弱的哭聲傳進我的耳朵裡面,我感到我的嘴唇向上翹。
或許,還有一個地方能夠吸引我。
我順著聲源走了過去。
走過兩三間房門緊閉的房間後,我來到一個貼著嫩粉紅色牆紙的房間。
許多可愛的掛飾和玩具從天花板上垂吊下來,有一些隨著從窗口吹進來的風而起舞,發出好聽的聲音;房間的地上是又厚又暖的粉色地毯,走上去一點聲響也沒有;房間的周圍放滿了各種各樣形態各異的毛絨玩偶,正中央,是一個小小的嬰兒床。
那哭聲越發響亮,我走了過去。
那個小小的孩子睡在他的小小的床上,不安分地舞動著雙手雙腳,用他拿尚未發育完全的小嗓子發出驚天動地的哭聲,似乎在譴責大人們對他的忽視。
真是個健康的孩子,怪不得他在我肚子裡面的時候能這麽頑強的活了下來。
他是強者,他有這個權利降生在這個世界上,這是我不能抹煞的……我的心為他顫動著──幸好他活了下來,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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