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我去看看陳幫主把人手撤回來了沒有,你且等等,這迷藥再過一柱香便失效了,到時要抱要親都隨你。
" 胸前的手臂匆忙撤去,沈清雲還來不及再說什麼,身後的腳步聲已移出屋外,只好耐著性子等著,一邊細細回想方才這番對話,一時只盼日後心上人能常常說些這般情話、日日對自己撒嬌才好,想到生死相許處更是情動如潮顛倒不能自己。
此時此際,無星無月之夜也成了良宵美辰,空曠書房幾與萬花叢中無異。
三十七章 兩處相思(上) 陳慕南派出探子查明魚嘴溝附件確實埋伏下大批官兵,驚出一身冷汗的同時忙撒出人馬把先期遣出的眾手下撤了回來,一邊念叨著好懸,一邊暗自感激半個時辰前突然出現在幫中的無念,這時眼見人馬迴轉,回過頭來去找沈清雲商量,還沒進大門就見無念匆匆走出,趕忙迎上去。
無念見是陳慕南迎面走來,停住腳步詢問,"眾弟兄可都撤回來了?" 陳慕南看著眼前幃帽罩面的青年,透過帽檐垂下的黑紗依稀可辨昔日清俊容顏,一邊奇怪無念何以夜深之際猶自蒙面,一邊答謝道:"風公子,我手下人馬都已撤回,這次多虧公子及時告知,否則我飛魚幫大難臨頭上下不保。
大恩不言謝,日後有什麼用得著飛魚幫的地方儘管開口,陳某但有一分猶豫,便遭五雷轟頂。
" "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再說此事另有隱情,倒有一半緣由是因在下而起,且事關二哥,我又怎能袖手。
陳幫主無需放在心上。
" 這幾句話說得極緩極輕,全無武者中氣十足的語調,倒似病重之人勉力說話,再加上無念此時裝束著實奇怪,惹得陳慕南疑惑萬分,他是個藏不住話的性子,立時指著幃帽出言相詢,"這深更半夜的,風公子怎麼還戴著這勞什子?可是身體不適么?我馬上派人去請大夫。
"說話間便要招喚手下過來聽命,卻還未及動作便被攔下。
"陳幫主不必擔心,無念這是偶感風寒些許不適,戴這帽子乃是免得風吹加重病情,歇上兩日便好,不必勞煩大夫。
" "既是如此,我這就叫人收拾客房,風公子趕快歇息。
" "不了,我還有事須得連夜趕回水寨,現下你們無事我也可放心離開,陳幫主,咱們就此別過。
" 陳慕南還要挽留,卻見無念輕輕擺擺手阻住了下面的話頭,只好領著無念出了大門,目送這清逸身形漸漸消失在視線中。
飛魚幫座落在城郊,宅院周圍儘是林木籠罩,無念辭過陳慕南出來就扎進林子里,一步一挪地往來時方向走。
自書房走出,無念便覺丹田內空蕩蕩的,胸腹處更是火燒般疼痛難忍,只是在人前還死撐著不肯顯露,這時進了林子忖度著陳慕南等人再看不見自己身形了,終於站立不穩歪靠在樹上,按住胸口深深喘了幾口氣平復下翻湧而上的不適,仍舊打起精神往東南處走,心裡只有一個念頭:無論如何不能死在這裡。
約莫走了半里地,終於望見山腳下停著的一乘小小騾車,車廂門上掛著的燈籠一明一暗,想是燭火被風吹得搖曳,車門處一個人影似乎正坐等著什麼,聽見腳步聲往這廂望來,見是無念立時跳下車跑來。
等到近前了,無念望著來人呵呵一笑,"莫言,我好像撐不住了。
"眼前一黑,倒進面前張開等候的臂膀中。
再醒過來已是傍晚,無念眨眨眼看了看窗外的天色,也不知自己睡了幾天,想是又在鬼門關逛了一圈回來,打量四周,似曾相識的房間擺設,腦汁子攪了半天才恍悟,這不是莫言家的客房么,自己當初住了兩個月,怪道看著眼熟。
正胡思亂想著,房門呀地一聲推開,莫言端著碗葯進來,正對上無念睜得大大的雙眼,"啊"的一下驚叫中躥到床邊,盯著無念顫巍巍道:"你可醒了,你可醒了!"說完一屁股坐在床沿,也不知是驚過度還是喜過頭,雙腿竟軟得站不起來,手上的葯倒是死死端住沒有撒出分毫。
端詳著莫言下巴上一片青湛湛的胡茬,熬得通紅的眼圈,原本俊俏的容顏憔悴不堪,無念知道自己是嚇到這位好友了,不由十分歉疚。
"我睡了多久?" 莫言輕輕扶無念坐起,將葯碗送到嘴邊喂他喝下。
無念這時也顧不上抱怨葯汁的苦澀,硬著頭皮任莫言灌下去,一邊聽莫言絮絮叨叨講著他昏迷后的情形。
"你睡了足足五天,從荊州回來這一路不論我怎麼喚你都不醒,我每到一處地方就找大夫給你看病,七八個大夫都說沒救了,只有最後一個老大夫開了這劑藥方,說是能延命,裡頭有兩味葯是紅花和人蔘,這種葯不好買到上品,虧得你身上帶著些......" 無念暗道一聲僥倖,自從汴京著了趙一鶴的套兒后便隨時在身上帶著些貴重的藥材,既有尋常解毒的膏劑也有救命的人蔘,落水后裝藥材的貼身錦囊倒沒弄丟,沒成想還真用上了。
37章(中) 喝下這一碗苦得要命的葯湯,無念靠在墊子上看著好友為自己倒水漱口,又取了熱粥一勺勺喂著吃了,方覺得有了些力氣開口說話。
"莫言,多謝你,只是不知我還能拖多久,這救命之恩怕是報不了了。
" 莫言臉色一變罵道:"胡說什麼,你這毒雖然難除可未必便無救了,若老天真要絕你,又怎會讓我釣魚時釣到你,清水縣湖面離著你墜湖的水面十幾里,偏偏順著水流把你送到我手上,可見你命不該絕。
人都說大難不死必有厚福,你只管放心養著,世間這麼多大夫,總有一個能解得了噬魂散,到時你還回去找沈清雲,逢年過節的送個千兩黃金過來算是報恩,好不好?"這段話先是疾言厲色,說著說著柔聲安慰,到得後面已是又勸又哄了。
無念淡定一笑,"即便真有人解得了,恐怕我也撐不到那時。
那碗蓮子湯里的葯不止噬魂散,還有散功的十日香,分量著實不少,若非我只吃了幾顆蓮子中毒劑量不多,也決不能活到現在。
噬魂散不愧是唐門的無解之葯,這麼少的量吃下去雖不能一下要了我的命,可在體內存久了便浸入五臟六腑,現下我功力一絲也無,想用內力把毒逼出來也不能,仗著人蔘、紅花又能撐得幾時,只怕拖得越久日後死狀越慘,我身上帶著的藥材就那麼多分量,這幾日想必也吃的差不多了,再去買來還不知費你多少銀子。
我自落水就沒指望還能活著,如今多得了這幾日活頭兒還救下了二哥,已沒什麼遺憾。
倒是累得你忙活這些時日,還陪我去荊州走了一趟。
" 莫言看著無念蒼白的臉色,一道鮮紅的傷口盤踞正中,清俊面容就此不再,印堂處隱隱透著股黑氣,情知無念說得不錯,卻無論如何不肯放棄。
"你便不為自己活著也為沈清雲想想,他這幾日找你找得快瘋了,洞庭水寨上千人四處尋你,通湖南境內讓他翻了個底朝天,這清水縣也來人查問了四五次,你就忍心扔下他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