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玉蓉得意地望著趙一鶴,"侯爺何曾聽聞唐門的噬魂散是有解藥的?" 此話一出,趙一鶴臉色頓時灰敗難堪,望著地上無念嘴角處不斷湧出的鮮血,再抑不住手腳冰涼,待要再行逼問,就聽郭玉蓉接著又道:"我不僅要他死,還要他死無全屍。
" 話語中的陰狠歹毒之意聞者心驚,趙一鶴猛然回神舉扇攔在無念身前卻晚了一步,郭玉蓉右手長鞭早已落下,鞭身處被扇骨阻住未能完全打在無念身上,鞭梢卻劃過無念面頰,從右額穿過眉心直劃到左邊顴骨,清俊的面容霎時毀得不成樣子,鮮血濺了滿地。
無念捂住臉龐,只覺火辣辣的疼痛直透心肺,卻不願讓人看了笑話去,把悲鳴死死壓在口中不出一聲。
趙一鶴見此情形大怒,一掌拍向郭玉蓉逼退了她,轉身去扶無念。
趙一鶴手下隨從也圍在郭玉蓉身周防她豎起發難。
趙一鶴攬住無念腰身半扶半抱他起來,還未立穩就覺脈門激痛,撤手回視,一片茶壺碎片插在手腕上深入寸許,強忍痛楚再去抱身邊人已撲了一空,只見無念月白色衣袍一閃,已自船舷處消失不見,隨即傳來落水聲,撲到船邊看向湖面,除了一圈圈的漣漪尚自瀲灧,哪裡還有無念半絲影子。
第三十六章(下) 荊州飛魚幫。
陳慕南書房內,十數支紅燭明晃晃地燃在四周,照得房內一片透亮,書桌上的琉璃盞更是映得筆墨字跡纖毫畢現。
沈清雲仔細端詳著羊皮紙繪就的地圖,根據探子回復,明日午時告老還鄉的余知府必會經過這條魚嘴溝,屆時飛魚幫和自己的人馬埋伏在溝旁的山丘中,只等余府車隊全部進入溝中便可動手。
溝中溪水早已摻入了蒙汗藥,正午時分最是人困馬乏,只需喝下一口半口便會昏睡不醒,定能解決掉一批礙事之人,餘下殘存者絕非自己和陳慕南這兩百名幫眾的對手,這批銀子可說是十拿九穩了。
將前後安排再次思慮一遍,確實沒什麼疏漏了,沈清雲靠坐椅中略略閉眼小憩,一切都已籌劃妥當,等陳慕南安排人手後來書房匯合,三個時辰後天色微曦便可動身前往溝魚嘴溝。
子時的夜晚萬籟俱寂,多數幫眾都已入睡,只等養足精神以便明日出力,剩下的小部分人在幫內警戒巡邏,或是隨著陳慕南做準備。
書房所在的院落處在飛魚幫的正後方,位置僻靜,這時更是一絲人聲也無,只有微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傳進耳中。
沈清雲忙了這幾日確是有些累了,合目片刻已欲睡去,昏沉中一縷桂花香氣鑽入鼻端,恍然便覺是在自家院中,身邊躺著無念,二人共聞那八月桂香,下意識間便想抬起右手向身側攬去。
不知是睡得沉了還是怎著,手指動了幾動卻是沒有抬得起來。
沈清雲只當夢中毫不在意,正想就此睡去,忽然一個激靈清醒過來:飛魚幫整座宅第並無一株桂樹,這桂香從何而來?再想站起,整個身子竟已麻軟不堪,想要動根指頭也是不能了,頭上霎時驚出一層細汗。
"莫非是陳慕南設下的圈套?"這個念頭剛剛閃過腦海,就聽身後一聲輕笑,"二哥莫怕,這迷魂香是我放的。
"沈清雲緊繃的心立時鬆了下來,又驚又喜問道:"無念,你怎麼來了?" 身後的氣息貼近前來,嗅著無念身上熟悉的葯香,沈清雲疑惑不解。
"我來給你和陳幫主報信,趙一鶴知道了你們這次動作,已派官兵設下埋伏,只等你們入彀。
我剛才在外面見到陳幫主已和他商議妥當,放棄這次行動。
銀子以後有的是機會賺,不必拿自己性命去拼。
" 一雙手臂從背後環上沈清雲頸項,修長的手指細白而不失力度,虎口處薄薄一層繭子正是日久練劍留下的。
雙手交叉抱在沈清雲胸前,無念的頭也擱到沈清雲肩上,幾縷髮絲垂下輕拂在耳側,擦晃得面頰微微發癢。
"我知道了,既是如此咱們明日便回水寨就是,這筆帳改日再找趙一鶴算。
倒是你,弄這迷香做什麼?"沈清雲享受著暌違半月的親近,滿心想將身後人抱在懷裡好好親熱一番,無奈身子不聽使喚,連轉頭也是不能,微微有些不滿。
"呵呵,這樣才能讓我為所欲為啊!"伴隨著調笑的口氣,右手從沈清雲衣襟處伸進,探到胸前細小的突起輕輕揉捏,只幾下動作已讓沈清雲下身緊繃,呼吸也粗重起來。
"二哥,我好想你。
前幾日得知趙一鶴要對你不利,我生怕趕不及救你,現下不用擔驚受怕了,我可要好好抱抱你才行。
" 沈清雲知道無念定是為他擔足了心,又是憐惜又是感動,即便無念藉此在他身上胡鬧一番自然也是由得他的,當下笑道:"好,讓你抱個夠。
" "二哥,我當時真害怕,怕再也見不到你了,我一個人孤零零地可怎麼辦?你若死了,我還不如和你一起走,咱們黃泉路上也好有伴。
那碗孟婆湯又苦又澀,沒有你哄著,我可喝不下去。
" 沈清雲素知無念個性,明明對自己有情卻極少掛在嘴邊,山盟海誓更是從未說過,今日這番話卻是擺明了生死相許之意,乍聽之下不由心花怒放,可細細思量又不由有些不安。
"什麼死不死的,我不是好端端的?沒的總說些不吉利的話。
以你我修為再活個五六十年說這些也不遲啊。
" 兩片溫軟的口唇貼上了沈清雲脖頸,柔柔地廝摩不止,"五六十年後我就是個花白鬍子滿臉皺紋的糟老頭子了,二哥可會嫌棄我?" 沈清雲不由失笑,"你若是糟老頭子那我更是雞皮鶴髮了,咱兩個一對老頭子,誰也別嫌誰。
" "那如果二哥還是英俊瀟洒的時候我卻變成了醜八怪,比糟老頭兒還難看,你會嫌棄么?" "你這是怎麼了?儘是胡思亂想。
哪裡會有那麼一天了?即便真有也不打緊,不管你變成什麼樣子,都是二哥的寶貝,就算變成了個糟老頭兒,在二哥眼裡那也是最瀟洒漂亮的老頭兒。
" "嗯,我可不想讓你看見我難看的樣子,若真有那麼一天,我就躲你躲得遠遠的,永遠不讓你有嫌棄我的機會,我要在遠處讓你為我牽腸掛肚朝思暮想卻見不著我,只能日日在夢裡想念我的樣子。
不過你放心,等我死了一定在奈何橋上等著你,我去求鬼差把我變成年輕時最漂亮的樣子,等到你成了個糟老頭兒壽終正寢,打橋上過的時候再來找你,咱兩個一起投胎去。
" 沈清雲又是好笑又是心酸,啐罵道:"胡說什麼,你若敢離開,我就天涯海角去尋你,總能把你逮著。
" "若是我等不到你逮到便死了呢?" "那我便陪你一起死,決不讓你一個兒孤零零。
" 說這句話時沈清雲已不再是調笑的口吻,端正語氣一字字緩緩念出。
說到最後一字,便感到環著身子的手臂倏地一顫。
"二哥,我不要你陪我死。
你須得答應我:若真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不論生離還是死別,你都要好好活著,不許為了陪我而自殘。
如若不然,我便先去投胎再不等你,你下輩子下下輩子都別想再見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