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蒙蒙亮,公雞一打鳴,阿狸在竹床上睜開眼睛,長生從背後抱住她,乾燥的手覆在她小腹上,雞叫聲沒吵醒長生,他依然張著嘴呼呼大睡。
阿狸被少年纏的太緊,一時半會兒竟起不來,她用手肘向後懟長生的胸膛,“天亮了,快起床,懶死你!”
長生眼珠子一轉,這才半醒,又賴皮手腳並用纏住她,“再多睡會兒嘛!”
“快起來,今天要趕早市買小雞,還要扯布。”阿狸惱了,愈發重的懟長生的臉。
一聽見“早市”兩個字,長生徹底醒了,趕不上早市就買不上好的小雞,買不上好的小雞就沒有老母雞和雞蛋了,而阿狸需要老母雞燉湯補身子,少年一骨碌起身,飛速的穿好衣服,“阿姐你在家裡歇著吧,我去早市就行。”他又伸手摸摸阿狸的小腹,“可不能累著我兒子。”
“姐,你起床了嗎?”林著不耐煩的敲門,自從阿狸和長生在一起后,晚上常常鬧騰到半夜,說好的一起去早市,這會兒天都完全亮了,還沒見兩人出來呢。
“這就來!”長生把腰帶繫緊,推開門一看,林著已然等急了,一臉怒氣。
“怎麼就你一個啊?我姐不去?”林著瞪著長生,自從長生被阿狸撿來家裡,兩年來,他一直把長生當作自己兄弟兼同齡玩伴,誰知道某一天這小子突然就和二姐鑽到一個被窩裡,成了他姐夫,這會兒還有了孩子,爹娘雖然高興的合不攏嘴,卻讓他難以接受。
“你姐還沒到三個月,還是穩妥一些,不要老動比較好。”長生接過林著手上的竹簍子,背在自己身上,“咱們兩個去就行了。”
林著冷哼一聲,抬腿跟上。
阿狸眯起眼睛,又淺淺睡了個回籠覺,睡飽了起床后,便到廚房裡給阿爹阿娘準備早飯。
阿娘也起床了,一見她挑井水,立刻把擔子從她肩上卸下來,“懷著個孩子怎麼都不小心些,這些事以後讓別人做,你安生待著比什麼都強。”
“娘,我能做的。”阿狸無奈,總閑著很無趣,每天只能編竹篾打發時間,編的還沒有長生編的好,賣也賣不出去,倒浪費了竹子。
每到無趣的時候,阿狸就會思念長姐林泌和兒時的玩伴李寄羽,他們多瀟洒啊,長劍一背,斬妖除魔,走南闖北,她自小就崇拜林泌,更有些隱隱的嫉妒。都是爹媽生的,為什麼只有林泌天賦高超?自己則是個囫圇不開竅的。
想起李寄羽,她不由得臉上一紅,至今都覺得有些對不起這個青梅竹馬的小哥哥,她本就和李寄羽有娃娃親,準備十五歲完婚的,誰知道李寄羽也入了天機門,一年一年在外執行任務,婚期便一拖再拖,一路拖到阿狸十七了,爹娘不滿到了極點,遂上李家門把親給退了。
長生此時又正好出現,阿爹阿娘都對這個乾兒子無比的滿意,天上掉下來個入贅的女婿,多好?阿狸和長生眉里眼裡也有那意思,故順水推舟,把兩個孩子撮合在一起。
寄羽一年前回來,一聽說阿狸的事,臉黑的炭一般,上門就來質問,可見了阿狸紅潤幸福的樣子,心又軟了下來,時也命也,還不是怪他那營生就是浪跡天涯的,不能白白耽誤人家啊!再說了,世上姑娘天上的星星一樣多,大好男兒何患無妻?
“阿狸妹妹,就算沒有夫妻緣分,你我仍有兄妹之情,你可千萬不能與我生分啊!”撂下這話,沒待上幾天,李寄羽就揚起馬鞭再次遠走了。
一轉眼到了晌午,人還沒見,就聽見長生和林著吵架聲一路由遠及近。
“你無恥!你卑鄙!你……!”家裡只有林著在私塾上學,念過四書五經,又是個心思坦蕩的,看不慣那些偷偷摸摸的事,一想到長生這人面上和和氣氣,背地裡卻勾搭自己的親姐姐,自己卻絲毫沒有發覺,重要的是,爹娘居然同意了,這事兒最終竟成了,姐夫不是寄羽哥哥,竟然是長生,真是衝擊了他稚嫩的內心。
長生看著林著憋得紫紅一樣的麵皮,說來說去都是“無恥”,“卑鄙”,譏笑一聲,“怎麼?罵不出來了還是不會罵?教你兩句,下作黃子狗屌尿的,孱頭蘿蔔秧子放臭屁……”
啊啊啊!林著緊捂雙耳,氣的就要背過去,一聽這些粗俗不堪的話,就想起有一次他半夜起夜,聽見阿狸房裡傳出來壓抑的聲音,“好姐姐”,“心肝兒”,“小淫婦乾死你”一口一個渾話,是長生在欺負二姐!那麼溫柔堅韌的二姐,平日里重話都不說一句,居然被這種賤人欺辱。
思量到此,林著再也忍不住了,他和長生一般大,身量也差不多,舉起拳頭就要打死這個欺辱二姐的淫賊!
“你來真的啊?”長生閃過一拳,譏笑的表情也變得嚴肅,一把擰住林著手腕,“你發什麼瘋,小雞都被你顛壞了!”
林著死不放鬆,兩個少年人擰在一起。
“還不嫌丟人嗎?都給我停手!”阿狸推開門,見地上兩個人纏成一團,均是灰撲撲的,那些小雞仔從倒在地上的竹簍里跑出來,撲棱著翅膀嘰嘰嘰的叫。
一見是阿狸,兩人都覺得麵皮發燒,均嗖的一聲起身,收拾好東西,低著頭摸進了家裡。
一整天,長生和林著都假裝對方不存在,明明一個在院子里讀書,一個在院子里編竹篾,卻故意不相互說話,看見了也哼一聲視線移到別出去。
阿狸覺得頭痛,索性這兩個人的性子她都一清二楚,長生輕捷剽悍,平日里懶散,爭執時卻是個下狠手的。林著為人坦蕩,卻也心軟,只要長生肯低頭,林著是不會抓著他不放的,可若是反過來,長生非好好欺侮林著一陣兒不可。
阿狸在房前暗咳兩聲,長生回過頭,見阿狸沖他努嘴擠眼睛,會意的悄悄走進房裡。
“你去給阿著道歉。”阿狸長話短說,單刀直入。
“為什麼呀!”長生倔脾氣也上來了,“他先罵我的,阿姐你是沒聽他罵我那話,真是什麼話都罵,粗俗的我都聽不下去……要道歉也應該是他給我道歉!”
“阿著不可能說渾話,”阿狸搖搖頭,“不是說一定分個誰錯誰對,你大他小,你應該讓著他才對。”
“什麼我大他小,我都不知道我哪年哪月生的,憑什麼我大啊?”長生往阿狸身上一撲,“阿姐,你不愛我,你就偏你親弟弟,你們一家人,就我一個外人,你們合夥兒欺負我!”
阿狸抬手往他腦門上一拍,“笨死你!你是姐夫他是小舅子,可不是你大么?”
這話說的長生一時眉開眼笑,“你這麼說也對,誰讓我是長輩呢!”遂一溜煙跑到院子里,也不知和林著嘰嘰咕咕說了些什麼,只見兩個少年人又嘻嘻哈哈玩在一起了。
忙碌又平淡的一天終於過去,由於阿狸胎像仍不平穩,兩人自有了這個孩子后便極為小心,沒有再勉強行房事,只是在睡前躺在一起,天南海北的閑聊幾句。
“阿姐,我今兒去早市還真遇到個稀奇事!”長生語氣突然興奮起來。
“什麼啊?”
“就是我老遠看見一個身穿黑袍的男人盯著我看,我就仔細一看那個人,你猜怎麼著?”長生賣起關子,“那個人眼睛居然是金色的,跟一條蛇一樣,我嚇了一跳,定睛一看,又變成黑色的了,你說這奇不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