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棘王冠(高H調教,1V1) - 長生橋(一)

晌午,太陽很毒。
阿狸挎著個竹籃子一瘸一拐的走在荊州城的石板街上,籃子里是剛在寶仁堂藥房抓的活血化瘀的敷藥,前些天,她下地插秧子,起身時在田壟上絆了一跤,右腳腳踝立刻腫了個大包,痛的鑽心。
阿狸有些懊惱,她是干農活的一把好手,鄉里鄉親的沒人不誇她又巧又利索,比男人還中用,誰能想到一不小心翻了船,現在走路都不方便,這些葯可真貴啊,阿狸看了看籃子里的幾個小瓷瓶里的藥粉,這麼點兒葯三吊錢,真是在明目張胆的搶錢!
“姑娘,上好的胭脂嘞,走一走看一看嘞——”路邊買胭脂的小販沖阿狸的背影猛地一吆喝,阿狸一驚,轉過頭,買胭脂的小販冷不丁看見她的臉,後半句吆喝直接扼在了喉嚨里。
小販看這姑娘背影猿臂蜂腰,頗為窈窕,還以為正臉必是個大美人,故沖著她吆喝,誰知道一轉過頭臉竟然如此駭人,這姑娘右半張臉明顯是曾受過極重的灼燒,傷疤增生糾結在一起,讓人不敢細看那些彎彎繞繞的紋路,又因為傷疤經年累月的攣縮,牽扯的嘴角和眼角都變了形,整個人口歪眼斜的,再加上那黝黑粗糙的皮膚,一看就是個鄉下面朝黃土背朝天干粗活的村婦。
呸!醜八怪,晦氣!小販在心裡暗罵一聲,沖著阿狸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
這種恐懼又嘲諷的眼神阿狸早已見怪不怪了,四年前,她把燒的滾燙的匕首戳在自己臉上的時候,什麼閉月羞花的容貌,什麼金尊玉貴的身份,為了生存,她早已全部拋棄。
長生橋橫跨荊州城細細的護城河,是一座很小很破舊的拱形石橋,連接著荊州城裡和莊裡鎮,太陽漸漸沒那麼曬了,過了長生橋回到莊裡,再走上半個時辰,就能到阿狸的小農莊了。
可是今天,不知怎得,阿狸突然對這平平無奇的長生橋湧起了無限的好奇,她突然很想知道橋下到底是個什麼光景。
當然是護城河啦還能是什麼,阿狸在心裡默默吐槽了自己一句,手腳卻不聽使喚一般沿著橋邊的石階,一路來到了幽靜的橋下。
嗯……果然,就是護城河而已,荊州城的護城河很臟,平時就散發著隱隱的酸臭氣,橋下這裡更是堆著不知什麼時候就開始聚集的腐敗垃圾,更是臭不可聞,河水都染成了渾濁的銅綠色。
“水……我要喝水……”角落裡傳來微弱的叫喚,阿狸唬了一跳,差點驚叫出聲,原來那一堆堆的垃圾中,竟然趴著一個髒兮兮的小乞丐,小乞丐身上破爛襤褸的衣服已經髒的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了,無數的蒼蠅圍著趴在地上的人嗡嗡嗡的亂飛,這也是剛才為什麼他完美的隱身於垃圾堆,阿狸也完全沒有發現的原因。
被嚇到的阿狸還沒能完全回過神,她一臉震驚的看著地上一寸一寸蟲子一樣蠕動著想要向護城河爬去喝水的小乞丐,“別喝!臟死了!”她脫口而出一聲尖叫,在空曠的橋下引發了一連串迴音。
小乞丐聽到她的聲音,艱難的抬起頭,尋找著聲音的來源。
天啊,這是怎樣一個少年。
因為嚴重的脫水和飢餓,蠟黃泛著青綠的面孔已經完全脫相,眼窩深深的凹陷下去,眼球則往外突出,嘴唇已經完全沒有血色,一層一層開始脫皮,一副將死之人的恐怖面孔。
天生的惻隱之心讓阿狸無法袖手旁觀轉身就走,正好出門帶了水壺,給他喝些水又有何妨呢?阿狸拿出水壺壯著膽子走向少年,緩緩蹲下“我這裡有水,我給你喂些水喝,咳咳咳……”
話還沒說完,阿狸就被一股刺鼻的臭味的嗆得連咳好幾聲,天啊,好臭!怎麼會這麼臭!這人比旁邊的垃圾更臭十倍百倍,而且這種鑽心的惡臭,不光是氣味刺鼻,更激起人胃裡翻江倒海的噁心,回憶陡然被這刺激的氣息激發,一些這輩子都再不願意想起的黑暗往事毫無徵兆的在腦海中呈現出一些破碎的片段,阿狸摒住了呼吸。
這是屍臭。
三天後。
阿狸看著竹榻上昏迷的少年。
天知道那天黃昏時分她是怎麼做到的,竟然一個人一瘸一拐的把惡臭的小乞丐背回了自己莊裡的小農莊。雖說這小少年看樣子也就是十三四歲的年紀,又瘦的只剩一把骨頭,比一整根毛竹子重不了多少,可是為什麼,為什麼會產生把他撿回來的想法呢?
啊那當然是——阿狸在竹榻邊上回憶起那天的場景,喂水的時候阿狸內心驚悚異常,為什麼活人也會散發如此大的屍臭,這人到底是人是鬼,正害怕著,少年髒的發黑的枯手突然緊緊攥住了阿狸的手腕,力氣大的驚人,阿狸嚇得話都說不出來,內心全是臭死了吾命休矣長生橋應該改名短命橋等瞬間的想法,誰知下一秒,少年白眼一翻,裹挾著巨大的臭氣直接往阿狸懷裡倒去。
天啊,這下他真死了,喝了口水喝死了。
而自己則要被活活臭死了。
阿狸屏住呼吸,顫抖的手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居然還有氣,沒死!手卻緊緊抓著,怎麼也掰不開,阿狸自認力氣不小,竟然連少年的一根手指都掰不開。
最終腦海里一番鬥爭,就這手拉手的姿勢,阿狸把少年的身子往自己背上一翻,一不做二不休,送佛就給他送到西,暫時多一張吃飯的嘴而已,這點兒口糧還省的出。
“嘻嘻,看吶!醜八怪背個臭死人當相公!”想起回村路上那些個熊孩子嘲笑自己編排的瞎話,那些熊孩子才喊了幾句,就一個個作勢欲嘔被熏的退出八丈遠,阿狸想起那場景嘴角不由勾起,她擰了個帕子,幫竹榻上昏睡了三天的少年擦了擦臉。
衣服已經幫他換過,就穿阿狸自己的舊粗布衣服,身上也盡量幫他擦乾淨了,每天抱起少年給嘴裡喂一些米湯,那股刺鼻的屍臭竟然漸漸完全散去。雖然依舊骨瘦如柴,少年的臉色已經好了很多。
“你可快醒來罷。”阿狸自言自語“你要是死了我還得埋你,我又不知道你是誰,只能草席一卷埋在亂墳崗,麻煩的要命,而且我也不想才過了半年就又去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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