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籬下活字數:12482 2020年9月25日1。
一道素白色的茸片從昏暗的天空上悠悠飄落,沾染在少女銀色的盔甲上。
秋風散盡,林木蒼黃。
那是初冬的第一片雪。
我靜靜地坐在院子的台階上,透過雪花的殘影,看著在金光中被召喚出的少女。
金色的英氣長發王練地束起,一絲不苟的銀甲戰裙包裹著她挺拔的身姿。
她就像一柄屹立在天地間的劍,所有的風塵山水都被她奪去了銳氣。
當然,比起這些,我更喜歡那對如雨後湖泊般,靜謐的淺綠色瞳孔。
和頭頂的那縷呆毛。
「我問你,你就是我的Master嗎?」天地間唯一的顏色里,以少女的形態被召喚而出的亞瑟王——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攜著那與生俱來般的威嚴看著她新的Master。
多麼熟悉的話語。
越來越多的雪花落在她未被戰甲覆蓋的肩膀上,沾濡在她金色的髮絲上。
像是劉金上的小花,也像是星空下的梅瓣。
「沒錯,是我。
」我左手手背上的三道紅色咒印,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一道。
「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從此,吾之劍與汝同在,汝之命運與與吾共存,無論什麼要求……」我搖搖頭,打斷了她慷慨激昂的宣誓。
「放心,不是什麼大事。
」「Master請講。
」「平時別說吾或是汝,和各種敬語。
」看著她那副正氣凜然的樣子,雖然知道她不一定喜歡,但還是忍不住有些輕佻地笑了笑。
「還有,我不想叫你saber,我想叫你阿爾托莉雅。
」比起身為亞瑟王的阿爾托莉雅。
我更喜歡名為阿爾托莉雅的少女。
2。
家中的劍道場自然稱不上大氣偉岸,深棕色鋪頂的屋檐更像是一處幽靜的山谷,在人間的一角靜靜地矗立著。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
此地無仙,但有金色薔薇。
我推開門,在黃昏晦暗的光線中望見了屈膝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奪去了滿堂的神采。
看到我來了,閉目養神的她站起身,點點寒風從窗外飄入,拔地起而起般撩起了她蔚藍的長裙,裙角流雲般獵獵而動,露出了她穿著黑絲筒襪的小腿。
名為阿爾托莉雅的少女朝我點點頭,「Master。
」居家的衣衫將嬌軀貼的更緊,握著一把竹劍的鐘麗曲線流露著一股凌厲的氣味。
無論是受人尊敬的王者,還是身為少女的騎士,這都是她身上難以遮掩的氣質。
在和我打過招呼之後,她再度舉劍走入庭院中。
而我依舊是懶洋洋地坐在了院子的台階上,這裡是我獨享的觀賞點。
飄舞了好幾天的雪花在庭院里越堆越厚。
白茫茫地遮蓋了遠山近郊,一點點堆砌在了圍牆的頂端。
金色的劍光在她身邊綻放,一柄質樸無華的木劍卻被她在庭院中揮舞起千萬道劍影,猶如她飄揚在天空中的髮絲,這便是她淺綠色的眼目俯瞰世界的樣子。
洋洋洒洒的雪花也被金色所照亮。
漫天的劍光照亮了我的眸子,或許是因為心性更偏向少女了嗎?這劍法並不如我想象的凌厲。
但更加的美麗,就像那揮舞劍氣的少女一般。
一劍舞畢,她忽然轉過身,看向靜坐的我。
猶豫片刻后,終於問出了積攢了幾天的疑惑。
「Master,我聽聞魔術師都需要勤奮的練習,你……不需要嗎?」「我?」我雙手抱著後腦勺,優哉游哉地向後倒去躺在了地板上。
不需要鏡子,我都知道我現在的表情一定很欠。
「你是最強的saber,那我就是最強的魔術師。
」3。
說實話,在魔術師里我真的算厲害的。
但是再厲害也是人,被赫克拉托斯劈了一劍,都不可能安然無恙對吧? 我被阿爾托莉雅背在背上,一路迎著蝕骨的寒風朝著家的方向奔去。
受傷之後羸弱的身軀侵入了少許風寒,讓我小腹處那有些猙獰的傷口都有些被凍得麻木了。
「Master,再堅持一下!我們快回去了。
」在背後的我看不到saber的神情,只能聽到焦急和憂慮。
眼中的世界此刻都開始變得單調,彩色的光輝正在逐漸逝去,嘴唇更是在嚴寒中厚重到難以閉合。
「好……」當我終於被放到床榻上的時候,我的視野中只剩下了一條顫動的細線,和細縫中那因為焦慮而波瀾迭起的雙目。
「Master……」好像比我想象的還要擔心……沒白挨……當我再度醒來時,映入眼帘的,是阿爾托莉雅那頭熟悉的金髮。
劫後餘生的我,腦子裡想的卻是:畫面不是黑白的,沒賭錯,我果然還活著。
「Master,雖然你剛剛醒,但有件事我還是想和你說。
」英容上沒了焦慮,只剩下了責備和隱隱的惱怒。
「什麼事情?」我其實知道她要說什麼。
阿爾托莉雅面容一正,「Master,我是英靈,就算受點傷也可以通過魔力恢復,但你是人類,硬接敵人的攻擊,尤其是面對Berserker這樣強大的對手,你很有可能會白白送命。
比起在戰鬥中救我,你更應該……」雖然她說的很有道理,但我果然我還是不太喜歡她像王一樣說話的樣子。
和上次一樣,我徑直打斷了她。
「那我更應該目視你被敵人擊傷?」寒風夾雜著細雪從窗戶的縫隙吹入,讓她耳鬢幾縷金色的髮絲飄零地掛在了唇邊。
作為一心想要贏下聖杯戰爭的亞瑟王,她理應為這種可能導致她們失敗的魯莽舉動提出更多的批評。
但看到一直嬉皮笑臉的我面如白紙地躺在床上,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嚴肅的神情,她話到嘴邊卻止住了。
良久,她的語氣不再嚴厲。
「以後,Master要更注意保護自己。
」「阿爾托莉雅。
」「嗯?」「謝謝你。
」她感到自己的手被床榻上的男人輕輕握住,蜿蜒在劍眉下的睫毛顫了顫。
這才是獨屬於少女的朦朧,我想。
4。
風水輪流轉。
明明還是正午時分,兩側高聳的樓房遮掩了小巷裡一切光線的來源,和外面的街道一刀兩斷的切割開,仿若一明一暗兩個不同的世界。
我扛著受傷的阿爾托莉雅走入這條狹窄的黑暗世界,疲憊地並肩靠坐在冰冷的牆壁上,享受著這逃亡中難得的喘息。
可惜坐下來后,撲面而來的便是令人作嘔的食物腐臭味,和隱約間響起的『唏嗦』聲。
果不其然,當我朝巷子的深處望去時,幾個閃爍的綠點在黑暗中像飄蕩在人間的鬼火一般,同樣朝著自己方向張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