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正陽解釋說是連著兩個晚上,土地神都託夢給他,所以他心裡有些害怕,就咬著牙試著告知了趙老光的家人……匪夷所思啊!可不管許正陽的解釋有多麼的讓人難以置信,警察也很無奈的選擇讓許正陽回了家。
畢竟,沒有確鑿的證據,總不能把人一直關著吧?趙老光遭遇意外死亡的消息在村裡引起轟動,而許正陽也在當天被警察帶走,初步懷疑他與趙老光的死亡有直接關係。
於是乎各種版本的消息在村裡不脛而走,大致意思幾乎如出一轍,反正就是許正陽害死了趙老光。
但是兩天後許正陽安然無恙的回了村,土地神託夢讓他捎信的消息,也很快在村子里傳開了。
村民們一琢磨,許正陽還真不可能害死趙老光,因為誰都知道許正陽天天起早貪黑的換小米,也就在十里八村的做著買賣,哪兒能突然間跑到六百多里地之外,害死趙老光,然後很快折返回來呢?人們看向許正陽的眼神,就開始變得怪異起來,這小子……不對勁。
土地神怎麼就給他託夢了呢?而且……多少年沒有人相信鬼神這種迷信的說法了,突然間怎麼就有了神仙和託夢這種事兒呢?且不管村民們抱著何種想法吧,反正是村外的土地廟中,最近這些日子裡,再沒有人敢進去撒尿拉屎了。
據說……還有人大半夜的去土地神廟裡燒香燒紙上供了呢。
對此謠言許正陽完全相信,沒有理由的相信,他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反正覺得真有人去土地廟裡燒香上供請願了。
哦對了,許正陽是被派出所所長鐘山開車送回家的。
畢竟是一個村兒的,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街坊關係,許正陽在派出所里被關了兩天,且不說法律上本來就不合乎規定,從良心上講,鐘山也覺得對不住許正陽和他的父母不是?所以把鍾陽送回去之後,還給他的父母做了一番歉意的解釋。
等鐘山走了之後,許正陽的父親許能大發了一通脾氣:“兔崽子,吃飽撐的管人家家裡的閑事兒!你還土地神託夢了,你咋不說自己犯癔症吃了土坷垃神經啦?”好在是,這一年多來許正陽勤勤懇懇換小米掙錢,表現不錯,不然的話鐵定挨一頓狠揍。
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許正陽的心裡也極為難受,憤恨著那個將土地神的職位和目前看來只有點兒見鬼能力的神力給了自己的糟老頭子,他娘的,怪不得他活膩了不做神仙非得尋死,感情這土地神的工作……真他媽不是個好活兒。
這就叫好心做了驢肝肺,俗話說“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做好人難,做神仙難啊,估摸著當初呂洞賓也是吃飽了撐的好心多管閑事兒,才落了這麼一句流傳千古的俗語下來。
當土地神傳話,有個屁用啊?這次就算是不幫趙老光捎信兒,他家裡人不還是得到了消息么?那個一百多萬塊錢的存摺家裡人也刨出來了!“我圖什麼?一分錢沒分到!還他娘的耽誤了兩天的生意。
”許正陽氣得連喝了半斤白酒都睡不著覺。
他懊惱的琢磨了一個晚上,終究是沒想到什麼法子能夠消除掉身上的神力,更不知道該找誰去辭掉土地神這份職務。
所以他下定決心,以後再也不管這些爛攤子事兒了,如今這年頭,千萬別好心做好事兒,鬧不好就得吃大虧哦!當然,這也只是氣話而已。
以許正陽的性子,真要是讓他遇到什麼老奶奶過馬路或者小孩子摔倒了,他八成還得衝上前去幫著攙扶起來。
就像是有一次去滏河市在公交車上給一位老爺爺讓座兒,結果那位老爺子很牛氣衝天理所當然的坐下,連句謝謝都不帶說,反而鄙夷的瞅了一眼許正陽土老帽的穿戴時,許正陽也大怒在心裡想著以後再也不讓座兒了。
可現在他要是在公交車上,依然還會給老年人啊抱孩子的人啊還有孕婦啊,讓座兒!這是本性,良心,是人性!話說許正陽一宿未睡,第二日卻不肯休息,瞪著熊貓眼也得出門兒做生意,試圖挽回這兩日的損失。
然而他終究不是鐵打的身子,所以一副無精打採的模樣,生意做的也不順當。
一直到中午毒日當空,熱浪裹身,馱著的小米兒才換出去一半。
轉悠了三個村子之後,他來到了辛庄鄉辛庄村的十字大街上,將自行車靠在牆根下,自己則坐靠在一棵粗大的柳樹下面,就著水吃下了買來的兩個饅頭,抽了支煙,便打算迷糊倆鐘頭。
可恨的是這炎熱的夏季里,即便是鑽在屋裡躲到電扇底下,也難解暑意,更何況在大街上的柳樹蔭下,就連偶爾刮過的微風,都像是裹著火焰的熱浪一般,烤的人汗流浹背,渾身難受。
所以又困又累的許正陽怎麼也睡不著,乾脆又點燃了一支煙抽上,無聊的四下里亂看,很快便注意到了十字大街的斜對面那處“辛庄鄉老年人活動中心”辛庄鄉老年人活動中心,原先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土地廟,據說還是在清朝時期修建的,有那麼點兒古迹的意思,而且還載入了縣誌之中,所以保護的要比許正陽他們村西的那座土地廟好的多。
前年的時候,為了更加完善的保護好這座文物古迹,鄉里出錢將土地廟四周擴了一大圈兒,圈起了圍牆,蓋起了大門,同時還請縣裡的相關人員來,將土地廟維護一新。
然後在院子里又蓋起了幾間房子,為了節省土地資源,又保證花錢花的物有所值,乾脆把圈起來的土地廟改成“老年人活動中心”,院內弄了些健身器材,幾間屋子裡還辦了報刊啊圖書啊什麼的,讓老年人可以休閑的時候來這裡讀書閱報鍛煉身體……聽起來挺惠民的吧?其實就是項面子工程而已。
全鄉除了辛庄村的老年人挨著近點兒偶爾來一趟,其他村子里誰大老遠跑這兒來鍛煉身體看書讀報啊?再說了,就算是本村的老人,也懶得來這裡,又沒人照顧著,倒不如在家裡面舒適一些。
所以這座“辛庄鄉老年人活動中心”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里,到有三百五十六天是空著的,就連看大門兒的整天都不在門衛室里。
好在是這裡面倒沒什麼值錢的物事,因而也就不用擔心有竊賊的光顧了。
現在,被許正陽注意上了。
土地廟?那裡面豈不是也有個土地神么?許正陽略一琢磨,便尋思著進去看看,如果有一位土地神在裡面,就讓其幫忙找找領導,辭掉土地神這職位。
許正陽實在是不想干這份差事,沒啥好處不是?打定主意,許正陽推起自行車便往那裡走去。
午後的大街上空無一人,熱浪侵襲著萬物,空氣都被烤化了似的,甚至能看的出來在空中流動的跡象。
許正陽眯著眼忍受著陽光的炙烤,急匆匆進入了“老年人活動中心”院內。
把自行車靠在一處陰涼的地方,許正陽邁步進了土地廟中,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土地廟內那孤零零的神像前面的神階上。
“嗨,土地神,在不?”許正陽四下里打量著,點燃了一支煙,然後自我介紹道:“我花鄉的土地神啊,咱們是同行,出來嘮會兒?”沒有迴音,那一人多高的泥像慈祥的目視著門外,好像懶得搭理許正陽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