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微收緊握住她的手,封予灝讓她靠著自己,輕聲說:“雪兒,冷靜!”都到醫院裡了,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這還沒到急救室呢,怎麼就開始慌亂了?不過他也很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關己則亂,這不是一個陌生人,而是她的至親,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做到鎮定自若的。
趕到急救室外,就看到饒西莉六神無主的來回踱步,還不時的朝走廊的另一邊張望。
見到他們連忙迎上去,隱忍多時的淚水又再度滑落。
“小雪兒啊,你爸他……”連話都說不完整了,母女倆抱在一起互相安慰著,壓抑的小聲啜泣在不大的空間里回蕩,令人聽了也跟著揪心。
封予灝走過去張開雙臂把她們都納入自己的羽翼之下,輕拍著兩人的肩膀說:“我們先到那邊坐著等吧,搶救恐怕還需要一定的時間,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先把自己累垮了,往後還要照顧伯父呢!”盡量把話說得好聽一些,無非就是想讓她們把事情往好的方面去想,否則目前度秒如年的情況下,搞不好會精神崩潰。
聽了他的話,南宮暮雪也稍微恢復了理智,扶著饒西莉到靠牆的座椅上坐好,從包包里翻出紙巾遞給她。
在印象中,好像是第一次看到老媽如此難過,平時都是笑呵呵的,沒有什麼事情能讓她掛心。
這會兒從她臉上的疲憊和憂色看來,只怕心情壓抑得很,希望她的身體不會出什麼問題才好,唉!隨後趕到的莫少天很是體貼的給他們捎了幾瓶水上來,然後默默地退開,站在走廊上注視著急救室門口的那盞指示燈,和他們一起守著。
在這個特殊的時候,誰也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在外面坐著,對彼此的心意都很了解,無需再多的語言。
而饒西莉則是一手拉著南宮暮雪的手,另一手牢牢的握住封予灝,讓這兩個孩子給她力量,若是她獨自一人,無論如何都撐不下去的。
不記得過了多久,只知道陽光沒有先前那麼猛烈,並斜斜地從走廊的窗戶照射進來,在地板磚投下一抹暈黃。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急救室的門終於打開了,一位頭髮花白的老醫生走出來,南宮暮雪認出他是外科的主任醫師劉教授,連忙小跑著過去。
“小雪,我很抱歉……”因為私交還不錯,加上南宮闕的身份,他們也算是熟識,所以要親口說出那噩耗,劉崇明還是心有不忍。
僅僅是一句開場白,就足以令在場的兩個女人臉色煞白,饒西莉更是站立不穩的幾乎昏厥。
幸好封予灝早有準備,在旁邊及時地扶住了她。
南宮暮雪強忍住悲慟,用最後僅剩的一絲力量開口問道:“劉伯伯,是什麼原因?”既然是個不好的消息,那她至少要弄清楚,老爸究竟是怎麼走的。
為什麼向來開車都很謹慎,循規蹈矩的人會突然出了交通意外?重重的嘆了一口氣,沉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劉崇明才沉聲說:“連環追尾,後面的小車似乎是剎車壞了,沒能控制車速,直接就撞上了你爸的車尾。
而他毫無防備之下,就被後面的慣性一直往前推,然後也撞上了前面的車,三車連環。
最後還是因為最前面的司機急中生智,撞到隔離欄上,才停了下來,否則恐怕更加慘不忍睹。
”那是在高速公路上,原本的速度就不低,撞擊力幾乎是正常的好幾倍,如何還能全身而退?更何況在那輛車上,南宮闕坐在後座,巨大的撞擊讓他的身子毫無防備的往前沖,撞上了擋風玻璃再被拋出車外。
就連前面的司機,都是當場死亡,連搶救的機會都沒有。
儘管如此,封予灝還是一下就聽出了其中的不妥之處,輕蹙著眉頭說:“即使是在高速公路上,最後面那輛車也必定是超速了,否則在那個路段限速八十的情況下,應該還不至於會撞得這麼慘。
”當時南宮闕是從鄰市辦完事回來,按理說司機不會開太快才是,又不是急著去辦案,他們的車子是正常行駛的,最關鍵的就是後面那輛。
得到他的提示后,南宮暮雪寒著一張臉,恨聲道:“我不管他是有意還是無意,總而言之,這件事情絕對要他付出代價和該有的懲罰!”人命關天的事,憑什麼他丫的可以在高速公路上橫行?剎車失控?有這麼巧嗎?現在誰的車子不是定期做維保?剎車出問題,要麼是人為,要麼就是故意開了輛有問題的車,不然怎麼都說不過去。
要出門的人,尤其是還要上高速公路,怎麼可能不檢查自己的車子呢?摟著她的肩頭,稍稍加重了手上的力量,封予灝低聲說:“放心,此事不僅是你,我也不會輕易放過那個人的。
”敢算計他的未來岳父?活得不耐煩了吧?最可惡的是,那個罪魁禍首居然還搶救過來了,現在正在加護病房裡,而南宮闕卻因為坐在中間的那輛車,兩頭夾擊的情況下就這樣離開了人世。
那無辜的司機據說家裡條件還不太好,他是頂樑柱,這會兒出了這檔子事,還不知道要如何生活。
他們還在討論事故原因的時候,饒西莉掙扎著要走進急救室,嘴裡還喃喃自語道:“我要去見老頭子最後一面,怎麼連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就走了呢?你這個殺千刀的老頭子……”聲音不大,卻足以令在場的所有人聞之心酸,南宮暮雪的淚水因為看到這一幕而再度決堤,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那哭聲溢出會讓老媽更傷心。
見狀,封予灝連忙扶著饒西莉往裡走去,讓這對相伴了幾十年的夫妻可以見上最後一面。
習慣了他們平時嬉笑似的相處,現在要面對一具冰冷的屍體,又怎能不讓人心寒?最可怕的是,這還極有可能是人為造成的事故,讓南宮闕死於非命。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邁著略顯凌亂的腳步走進去之後,饒西莉倒很平靜,不哭不鬧,兩眼一直都目不轉睛地注視著躺在手術台上的人。
走近一看,那張黝黑且爬上皺紋的臉上還有著血跡,那被撞傷的額頭還能看到明顯的傷口。
她沒有哭泣,更沒有咒罵那個肇事者,只是從旁邊拿過一條毛巾,默默地給他擦臉。
那樣子就像是以前生病的時候,在照顧他一樣。
“老頭子,你看看你,去見**也不收拾一下自己的容貌,形象問題還是要注意的。
”輕輕擦去血跡后,輕聲問身後的人:“劉教授,有推子嗎?我給老頭子理髮,本來是打算等他辦事回來再陪他去的,沒想到他性子急,這就走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她始終很平靜,甚至還帶著淡淡的笑意,彷彿就是在閑話家常,並不覺得南宮闕就這樣離開有什麼不妥。
一旁的南宮暮雪早已看不下去,轉身撲到封予灝的懷裡無聲地抽噎著。
他們一家三口向來相處得很和睦,現在突然就這麼失去了主心骨,又怎麼可能不傷心不難過?可是老媽越是這樣,她就越擔心,相比之下,倒寧可她來個哭天搶地,也不要她如此隱忍。
靜謐的空間里只有那電推子理髮時發出的聲音,還有南宮暮雪偶爾的啜泣聲,大家都保持著莊嚴肅穆的狀態,唯恐打擾了這氣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