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therine,進來吧。”
卧室的嘆嘆聲竟然喊出很標準的英文發音,看來小君的文采不可小覷。
“我進去啰。”
凱瑟琳一扭小蠻腰朝卧室走去,很誘惑地將一頭飄逸的金色長發甩在腦後,她的臀型又高又翹,無與倫比。我吞咽了一把唾沫,剛想關門,突然一條矯健的身影悄然而至。我一看是何芙,全身頓時繃緊,一種不祥的預感油然而升,心知我這位命中的貴人又要在法律與人情之間做出艱難抉擇了。
“這麼嚴肅,一定有壞消息。凱瑟琳與小君都在,小聲點。”
我暗示一下眼裡寒光閃爍的何芙,她渾身濕透,幹練的神情令我發毛。何芙瞥一眼卧室的門,冷冷道:“進書房談。”
總統套房有一間古樸的書房,儘管裡面的擺設很有書香之氣,但我幾乎沒有涉足。酒店就是酒店,酒店加了書房仍然是酒店,來這裡我只想休息、做愛和享受。走進書房掩上門,何芙盯著我的眼睛道:“你很清楚我來的目的。”
我輕輕搖頭道:“不清楚。”
一陣沉默,書房裡的氣氛有些窒息,何芙仍然盯著我的眼睛:“我是來告訴你一個好消息。兩個小時前,張思勤死了。”
“哦,真是好消息,他是怎麼死的?”
我按捺著內心的亢奮。何芙逼視我:“張思勤和他的賓士車一起摔落山崖,死狀慘不忍睹。你聽到他的死訊,似乎一點都不吃驚。”
“是的,因為我有預感他會死。”
我知道何芙懷疑我,回想起將廉價手機扔進馬桶那一幕,我可以肯定已經銷毀直接參与殺死張思勤的證據。我有信心面對何芙的懷疑,只是沒想到張思勤的死訊是由何芙先告訴我。何芙冷冷道:“車裡的剎車系統被人破壞了。這是一場經過精密計算的高明破壞,只要頻繁地連續剎車,剎車系統才會失靈。天雨路滑,張思勤在彎道很多的一三九國道上頻繁使用剎車,最終導致剎車系統崩潰,車子連人衝下懸崖。這不是一般人能做的手腳,普通的交通警察根本查不來。”
我微笑道:“你不是普通警察,你查出來了。”
何芙微仰潤白的下巴,眼裡閃過一絲驕傲:“是的,我查出來了,我還查出張思勤有很多罪狀。可是以國家的法律來說,張思勤還罪不至死?就算他死有餘辜,也只能由國家的法律去審判,絕不允許有人私下狠手、泄私憤。”
“哼,他綁架勒索、恐嚇詐騙、欺男霸女、教唆挑撥、貪婪行賄,光我知道的就這麼多,不知道的恐怕罄竹難書。這樣的人渣還罪不至死、還不死有餘辜嗎?”
說到這我情緒有點激動,也擔心聲音傳出去。此時書房外隱隱傳來歡快的笑聲,我示意何芙小聲點,她緊隨而至,好像擔心我要逃跑似的。
“於是你就指使他人殺死張思勤?”
何芙冷冷地挑明。
“沒這回事。”
我當然不會承認。何芙逼近我身側,極力壓低聲音:“李中翰,你太殘忍了。你殺張思勤就算了,但你何必趕盡殺絕,連他兒子也殺了?難道他的兒子也罪惡累累?”
我一聽頓時大吃一驚:“什麼?他兒子死了?”
“哼。”
我急了:“小芙,你告訴我,他兒子是怎麼死的?”
何芙凝視著我,似乎想要看出我是否心虛撒謊。她很乾脆,一點都不隱瞞:“張亭男不是摔死的,他比張思勤死得更早。我們在賓士車後車廂發現張亭男的屍體,他是被人勒死的。”
我深深地嘆息道:“小芙,你信也好,不信也罷,我沒想過要張亭男死。總之不是我乾的,我也沒有指使別人殺死張亭男。”
何芙冷哼一聲:“你有不承認的權利,但是否與你無關不是你說了算,而是我說了算。我自認我們之間交情不淺,你拿出七億救活幾百人,我一直深深感激。如果我不能肯定張思勤父子的死亡與你有關,我又怎會在你面前指責你?”
“小芙,我什麼都不知道。”
“哼,你是不見棺材不掉淚,其實你的一舉一動我了如指掌。”
何芙嚴厲地瞪我一眼,緩緩道:“你以小月為誘餌引誘張思勤,張思勤果然中計,他綁架小月,你卻從潛伏在張思勤身邊的小風身上找到小月,並成功救出。”
“在你們公司會議上,你讓小月出現,打擊張思勤;為了防止張思勤狗急跳牆做出傷害你的事,你勾結杜大維搶先一步綁架張亭男。因為你知道杜大維與張思勤有極深的仇恨,所以你利用杜大維之手成功除掉張思勤。”
“真厲害,這一串連環計招招老辣狠毒,我何芙見過的壞人成百上千,還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有手段的人。真可笑,我以前居然小看了你。”
我心裡大罵何芙果然輕視我,覺得我是花花公子、紈絝子弟。不過我嘴上依然否認:“我不知道你說什麼。杜大維去了美國,這些全是你的臆測。”
何芙大怒,脫口而出道:“還嘴硬!來這裡之前,我問過曹嘉勇,他全說了。”
我大吃一驚,腦袋“嗡”的一聲響,顫聲問:“他說了什麼?”
何芙冷冷道:“曹嘉勇說,杜大維前兩天已悄悄回到上寧,為避開張思勤的耳目,杜大維用化名李安東的假護照躲在伯頓酒店。對此你一清二楚,當你編織這個陰謀時就首先考慮到杜大維,並成功利用杜大維對張思勤的仇恨。哼,仇恨泯滅了杜大維的理智,是他勒死張亭男的。”
“啊?”
我聽得心驚肉跳,彷彿自己的一切所作所為都被一雙眼睛全程盯著,而自己卻渾然不知。罷了,既然曹嘉勇已被控制,我再抵抗也毫無意義,眼下還是想辦法求何芙,她是我命中的貴人,應該會出手相助。
“死心了吧?”
何芙臉上有譏笑的痕迹。我咬咬牙再堅持:“既然殺人兇手是杜大維,你去抓他呀!來找我做什麼?”
見我還負隅頑抗,何芙覺得奇怪地看著我,似笑非笑:“真可惜,半小時前他坐上飛往美國的飛機,要抓他已經來不及了,再說了,我也不想抓他。”
我心中一動,緊張問:“為什麼?”
何芙的視線在我臉上轉了兩圈,突然柔聲道:“抓了他,他一定會把你供出來,我不抓他就是因為不想抓你。”
我心頭大震,難以置信,眼前這個女人還是那位嫉惡如仇、剛正不阿的何芙嗎?足足愣了片刻,我還是不敢相信:“原來如此,那你現在是打算放我一馬了?”
何芙抿了抿嘴想笑,卻又板起了臉:“放你一馬前,我必須要知道一件事,是誰破壞剎車系統?”
我急到快瘋了:“天啊,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張思勤的死訊還是你第一個告訴我,你已經知道救出小月是曹嘉勇的人、殺人的是杜大維,我只是策劃者,沒有參加具體行動。你不如問曹嘉勇,他或許知道是誰破壞剎車系統。”
“曹嘉勇也不知道。杜大維原本要親手殺死張思勤,不料張亭男想逃跑,杜大維情急之下失手勒死了張亭男。杜大維沒殺過人,見張亭男死了,他嚇壞了,也沒心思再殺張思勤,而是驚慌失措地打電話問曹嘉勇該怎麼辦,曹嘉勇就叫杜大維趕快離境。聽曹嘉勇說這招‘金蟬脫殼,殺了人就跑’也是你先安排好的,對不對?”
何芙失望之餘似乎對我更是刮目相看。
“這麼說,是張思勤把張亭男的屍體放到後車廂的?”
我不承認也不否認,心裡卻是暗暗得意,其實每一個人做壞事,都會盡量銷毀做過壞事的痕迹,我只不過考慮得更細緻些而已。
“很奇怪,張思勤很愛他的寶貝兒子,發現張亭男屍體后卻沒有報警,也沒有放在車後座,而是選擇放在後車廂,我猜他是不想聲張地報復。可惜張思勤仍然死了,連車帶人翻下山崖。”
我聽得又是一陣心驚肉跳,如果張思勤要報復,我一定首當其衝。搓了搓手,我慶幸道:“所以你就認定還有第二個兇手,而這第二個兇手是我安排的?”
“我只能這樣懷疑。曹嘉勇不敢隱瞞我、杜大維沒這個條件,唯獨你李中翰有條件、有動機。雖然殘忍了點,但你一不做二不休,來一招斬草除根也是情理之中。”
“何芙,我是真的不知道還有第二個兇手。張思勤離開后,我在處理公司事務、安慰公司股東,然後就回到酒店。”
我欲哭無淚,真不知是誰在暗中幫我。一道靈光掃過,我想起屠夢嵐,難道是她?何芙用飽含深情的語氣道:“中翰,我說過我不想抓你,你自己也說過我是你生命中的貴人,我們之間的交情不需要隱瞞,至少我是這樣認為。”
“我也是這樣認為。”
真是心亂如麻,何芙的深情既意外又讓我感動。何芙柔聲問:“既然如此,都到這份上了,你為什麼還不說?”
“我冤枉啊!我真的不知道啊!小芙,你叫我說什麼?”
何芙呆了呆,眼眶突然濕潤:“如果不是你,我也只能抓你。你看著我,我何芙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軟弱過。我不要抓你,我喜歡你,喜歡你好長的時間了。”
我驚喜交加又難過至極,走上前一步,將何芙的雙手抓在掌心:“既然這樣,你就睜一眼,閉一隻眼。”
何芙長嘆道:“如果你三個多月前這樣跟我說,我會鄙視你、斥責你;如果你三個多月前犯了罪,我會毫不猶豫的抓你,哪怕你是我最愛的人,哪怕你是我的親生父親。”
我驚愕問:“現在呢?”
何芙幽怨地看著我道:“我不是說了嗎?我不會抓你,我甚至會幫你。不是我不尊重國家法律,而是因為我的世界觀改變了。在這個世界上沒有絕對的好人也沒有絕對的壞人,每個人做每一件事不能只看表面,要看立場和本質。”
我驚訝不已:“改變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