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酒店 (2/2)

她握住他的手,身體往後瑟縮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裡面全是淚。
“你不能總是這樣,你剛才很嚇人,知道嗎?”
她真的永遠如十八歲少女,嬌嬌弱弱的,但有種隱而不發的堅韌,可以激起男人勃發的保護欲。
梁從深貼著她的發,聲音有發泄過後但尚不滿足的沙啞:“那我要怎樣,嗯?你都不肯理我。”
謝佳菀貼在他懷裡,全是他砰砰而動、一下比一下更有力的心跳。混沌的腦子裡全是模糊的回憶。
包括剛才她只是出來想透透氣,順便回復一下榮樂昕的消息,可一抬頭就看到棕色玻璃窗里緊跟出來的黑色陰影。
他從背後摟住她,頭埋進她的頸窩,瞬間氣勢全無,變得無助可憐。
“我把事情都處理乾淨了,我給了你真相,可你還是不肯理我,你說話不算數。”
她忍了一晚上的淚終於還是全都流進他的襯衫面料里。
進包廂看見他的一瞬間想哭,他吞雲吐霧隔著人群注視她的時候想哭,他繞過半個桌子走過來親手給她斟酒對她說“恭喜你佳菀姐”的時候想哭……
她死死拽緊他腰間的襯衫,悶聲說:“我在等你來找我,而且,不能總是你找我我就要理你。你真的很混蛋知道嗎?”
發紅的眼角湧出濕意,但他不想弄髒她珍愛的長發,緊緊摟著她往裡挪了些位置,仰起頭,輕聲說:“我知道,但你還願意要我嗎?”
長久的岑寂,就在他再次惴惴不安之際,懷裡的人抬頭,淚痕晶瑩,紅唇微腫,但還是一笑生花,比蒼藍的夜色更動人。
“我的綠裙子好看嗎?你說當年,對穿綠裙子的我一見鍾情來著。”
她忽然害羞,怯怯垂下眼,玩他被自己揉皺的衣領,小聲說:“我給你寫了第七封信,還記得我們當初約定的嗎,寫滿七封情書,我們就永遠在一起。”
“梁從深,我願意。”
願意給你寫夠七封情書,願意要你,願意和你永遠在一起。
他聽懂了,淚洶湧而下,覺得怎麼擁抱都不夠。
只能用吻圍剿她,表達他的感激和愛意。
走廊盡頭,閃過一個落荒而逃的背影。
散場時,謝佳菀依舊說自己要回醫院一趟,雨停了,她打算自己步行過去。
劉芝秀狐疑看她一眼:“大晚上又不是你夜班去醫院幹嘛?”
“想再去看看那個危重病人。”
謝敬文覺得女兒真的和以前不太一樣了,對她這樣敬業的態度很是讚賞,一把摟住還想說些什麼的劉芝秀,開個玩笑:“女兒大了有責任心是好事,正好我們過過二人世界。”
眾人起鬨笑作一團,羨慕他們老夫老妻還這麼浪漫。向來雷厲風行的劉芝秀居然紅了臉,嗔怪謝敬文喝多了就開始老不正經。
謝佳菀在旁欣慰地笑,心裡暖意融融。梁從深靠在車旁抽煙,似笑非笑,她就下意識看了眼杜綺麗。
她和梁遠山的婚姻,早十幾年前就換作了灰燼。這樣一想,難免心酸。
臨走前,杜綺麗加了謝佳菀的微信,謝佳菀倒沒怎麼往心裡去,這回杜綺麗也沒推搡要梁從深送她。
夜深了,又斷斷續續下了一天雨,街上沒什麼人,謝佳菀也不覺得冷,彷彿他滾燙的吻還烙在身體上一樣。
被這樣想法驚了一跳,她在四下無人處又默默紅了臉,“呸呸”兩聲晃了晃腦袋,開始在腦海中回顧病人目前的治療方案。
身後跟有不近不遠的雷克薩斯,開著大燈,亦步亦趨,把她可愛的一系列動作盡收眼底。
聽到轟轟聲的同時感覺到刺眼,謝佳菀扭頭,車也剛好停穩。她氣勢洶洶走過去把人劈頭蓋臉把人罵一頓:“你喝酒了還開什麼車,找死是不是……”
可走近了,才發現是梁家的司機坐在駕駛座上。
梁從深笑笑,解開安全帶下車把窘迫的人一攬,謝佳菀像蔫菜的小雞仔把臉蹭進他的胸膛,暗自發力掐了一把他的肉。
只可惜硬梆梆的,她自己的手也疼了。
梁從深對她的依賴和小動作很受用,把不安分的小手一捉,對司機說:“吳叔,你回去送我爸媽吧,我們想走一段。”
司機朗聲大笑:“行,你媽讓我送你接謝小姐,你現在又趕我回去……”
車掉頭走遠了,謝佳菀才抬頭,喉頭哽了一下:“剛才吳叔說什麼,阿姨讓你送我?”
他溫柔撥開她粘在臉上的碎發,凝視那雙愕然又不安的眼睛,把她的手放在唇邊吻了一下:“傻瓜,那天在發布會,我說自己有女朋友的。”
“你……”她有些氣急敗壞,梁從深卻始終淡淡含笑,揉了揉她翕動的紅唇。
“不是說要跟我過一輩子嗎。”
“可是……”她有些心虛,臨了臨了,她覺得自己還是沒做好準備。如果杜綺麗知道了的話,劉芝秀也很快就會知道了。
她還是沒辦法做到像他一樣坦然勇敢,所以心虛。
“我媽問我,你了解她什麼,就要和她共度一生。她跟我說,結婚是一輩子的事,她希望自己的兒子能永遠對一個女人忠誠。”
謝佳菀仰面看他,昏黃路燈把他鋒利的眉眼都銳化了。
“我說,我了解她喜歡穿綠色的裙子,喜歡吃土豆絲和西瓜,膽小又怕羞,但內心其實比誰都堅強。我還知道,她知道我愛她,同時她也愛我。”
說完,他笑了笑,一如那年替她趕跑壞蛋的少年。
“我說得對嗎?”
她的粉唇癟了又癟,最後踮起腳尖主動吻他,等到兩人都氣喘吁吁的時候,正要分開,耳畔炸開一個熟悉的聲音。
“行了,大街上的,注意點,回家怎麼親都沒人管你們。”
梁從深顯然也被嚇了一跳,但他心理素質比謝佳菀強太多,臉皮厚得可以,鎮定自若喊了聲“叔叔阿姨”,然後用結實的小臂扶穩要往下的謝佳菀。
謝敬文在旁邊乾咳一聲,笑著舉起手很僵硬地沖梁從深揮了揮手。劉芝秀淡淡睨了臉臉色蒼白的謝佳菀,心氣不順。
也就是剛才在酒店無意撞見他們激烈親吻,劉芝秀才意識到一件事:小菀和梁遠山的兒子,不知道好了多少年。
一想到以往他們每次聚會,這兩孩子說不定都會偷溜出去親親我我,劉芝秀就覺得心堵。
明明也沒怎麼著,可就是有種女兒要出嫁的痛心和不舍。
“媽……”
謝佳菀咬唇怯怯喊了一聲,又拿眼神求助謝敬文。
“你還知道我是你媽啊。”多少有些怨懟,她這個當媽的,有這麼不解人意嗎,自己女兒有個不知糾纏多少年的男朋友都沒打算告訴自己。
“我早說了,他倆……”劉芝秀眼風一掃,謝敬文立馬乖乖閉嘴了。
“從深,阿姨只問你一句,你是認真的嗎?”
梁從深,不,在場所有人都知道劉芝秀言下之意。他父親這邊的家族沒一個好男人,劉芝秀不可能輕易信任他。
“叔叔,阿姨,我想娶菀菀,非常想娶。我很愛她,我知道再多的誓言和承諾都不能讓你們很快接納並且相信我。我這輩子只結一次婚,唯一一次婚姻,我不會拿菀菀來試錯,我也絕不會犯錯。”
“我請你們把菀菀交給我,讓我們相愛。”
後來,謝佳菀問劉芝秀怎麼立場這麼不堅定,當場就把她嫁出去了。
劉芝秀憐愛地替有些發腫的女兒捋平碎發,說:“因為他最後一句話——‘讓你們相愛’,媽覺得很觸動。當時還不知道你們經歷過什麼,但他說這句話的虔誠、懇求,小心翼翼又不謙卑,讓我彷彿領略了一遍你們年少到成人那段青澀又轟轟烈烈的愛情。”
“媽知道你同樣深愛著他。”
謝佳菀很強烈感受到肚子里的新生命在踢她,鴻蒙初辟般的活躍,他迫不及待要來到這個人世。
她迷迷瞪瞪靠上母親溫暖的臂彎,說:“謝謝你,媽。”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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