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堅定 (2/2)

謝佳菀快要把薄薄的唇咬破,怯怯開口:“是方宜嗎?”
梁從深一怔,猛地扭頭,熟悉凌厲的目光激光一樣掃過來,讓謝佳菀往後縮了一下。梁從深眉心一乍,心跳得厲害,想伸手抱住她,但又覺得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資格。
他的反應已經足夠說明一切。
惴惴的猜想被證實,荒謬的蕭索悲從心起,謝佳菀的聲帶發緊,忽然低埋下頭,不願再去看他。
“樂昕告訴我,那天你在第二人民醫院。是她嗎,她受傷了,所以你去看她。”
梁從深不知道要怎麼把其中錯綜的來回和她理清,因為這其中又要牽扯到路軒文。
“那天在俱樂部,我和路軒文發生衝突,她突然出現,後背受了點小傷,所以我有義務送她去醫院。”他說完很久,謝佳菀都沒有再出聲。他抬頭看她,小小一團縮在沙發的角落,目光失焦望著前方。
他突然覺得心慌,很怕她突然就飄然遠去。雖然,他的確想過放手,覺得自己配不上她。
可她今天突然出現在他面前,撼動了他向來說一不二的人格,后怕的同時又後悔到肝腸俱碎。
明明她是他曾經獻出整個荒唐青春也要擁有的女孩。
“菀菀……”
他每次叫她一次,心都被絞死,喉頭跟著發脹。身體反應從來沒有如此刻一般不受掌控。
“我在想,老天是不是要再給我們一次考驗。”她語氣輕如雲,靜如風,一動不動,似乎想起很多事情。
“好多人喜歡你,最後得知惠勤其實喜歡的不是你,除了震驚痛心,我倒也沒有太大的情緒。可她太懂得怎麼利用我的弱點了,她知道我和你在一起其實有些自卑。你是萬人迷,我不過是稍微有點姿色的普通人。
她知道每當看到很多大方漂亮的大美女向你示好我都會有種霸佔了你的不安感。所以她利用了這個缺口,讓我愧疚到死。”她伸手捂住臉,輕吁口氣:“包括方宜,其實現在想起來,她第一次見我,大概就很瞧不起我。她這麼漂亮優秀,為了考你的研究生這麼努力,肯定在心裡嘲笑,這麼平庸的女人怎麼配得上樑教授。”
“菀菀!”他怒火攻心,為她自輕自賤的每一句話。
可同時他又難受得無以復加。雖然他太了解她的敏感、自卑和脆弱,但她不說,他也不會提,只是在日常相處中鼓勵她給她安全感。
但時隔多年,她竟還會吐露如此自餒的心聲,這梁從深感到潰敗。
她忽然笑了一下,再次仰頭,亮晶晶的眼睛璀璨如星。
“我說這些,不是為了宣布她們的勝利我的失敗。我只是想讓你知道,即使我玻璃心、怯懦、膽小,但我還是堅定的愛著你。曾經和你在一起叄年,後來想和你在一起一輩子。那場無妄之災,成為我的恥辱柱,讓我更加確定,從今往後,除非你我真的變心,否則沒有什麼能將我們分開。”
她投以赤誠熾熱的目光,一字一句地問:“你聽懂了嗎,梁從深。”
在她面前,梁從深無處遁尋。他羞恥地動情,握住她的手指,一根根吮吻。
謝佳菀被熟悉又陌生的溫柔熱感衝擊得緊一陣松一陣,蝕骨的酥麻感是捉摸不定,可他是真實的。
“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麼你會給了她可乘之機。”
她的話顯然已經表明立場。
是啊,她說她信他,哪怕全世界都要推倒他看他笑話,他還有她——千里迢迢晝夜奔赴,只為告訴他她信他。
“那天我去新州,看到你和高季……”他頭痛欲裂,說不下去。
看到他們在櫥窗里,笑談不斷,是整家店鋪最合拍默契的男女。他很久沒看到過謝佳菀臉上那種嬌怯又富有勇氣的少女神情,粉粉發光,好像對面坐著的男人是她的蓋世英雄。
梁從深坐在車裡,覺得自己被無情踢下擂台,她一點機會都不肯給他就宣判了他的失敗。
如果原先他還自信滿滿地覺得謝佳菀不過是在拿高季試探他考驗他,可那次過後,梁從深不會這麼覺得了。
她不是個喜歡玩欲擒故縱的姑娘,她其實比誰都要勇敢有主見。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就像當年她明明也這麼愛他,可還是因為好友一封帶血的情書就狠心把自己剝離出來。
他知道一切覆水難收,他要永遠失去她了。
所以他渾渾噩噩驅車回南州,大醉一場,醒來后,便是在辦公室看到衣衫不整咬著嘴唇羞怯極了的方宜。
謝佳菀冷冷看著他,淚亘在眼眶裡。
“你真傻,你活該你知道嗎。憑什麼每次你追求我我都要立馬答應。梁從深,你說好給我的安全感,其實從來都沒有做到過。”
梁從深滿眼驚愕和傷痛,濃墨重彩的眼睛化為一團烏雲,沒來得及細想她的話,又聽到她再次開口:“你想顯得你深情?為了我醉酒,卻和別的女人上床。如果你真的做了那種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
“菀菀,你……”
“我怎麼樣。我是說過我相信你,可你自己恐怕都不相信自己吧。那種情況下,誰能說得清楚呢。”
謝佳菀深吸了口氣,忽然偏過頭要起身。梁從深眼疾手快反扣住她手腕把人拉回來,她本來就起得急,眼前閃過陣黑曚,天旋地轉的,她往後跌進一個氣息滾燙的懷抱。
“給我點時間,我會給你一個交代。”他緊緊摟住她不放手,勒得她肋骨發痛,隱忍著淚水,還是不說話。
他埋進她汗涔涔的頸窩,整個重量都壓到她瘦弱的肩頭,心頭湧上濃倦的疲態不舍。
但他知道他必須振作起來,投身該做的事。
因為她還在,讓他覺得人世可戀,一切都值得。
灰敗的心分明在偃旗息鼓,可偏偏有簇火苗將滅不滅,在悄無聲息地生長。
“是不是如果事實不如所願,你還是會把那六封信退給我?”
梁從深偏頭,吻上她因為仰首更勃發鮮明的動脈,沒有回答。
“好,如果真是那樣,我永遠不會再來找你。”她扭頭,摟上他的脖子,吻上去,勾住他的舌,卻被他反引著席捲。
“你有發布會是不是,什麼時候?”
兩人吻得氣喘吁吁不分彼此,但梁從深從上一個無解的問題抽離出來,忍痛告訴她:“我原本覺得那是個可有可無的東西,但你來了,我要帶著真相出現在公眾面前,那樣才有意義。”
謝佳菀睜著迷離的眼,仰面承受他漸漸急躁的動作。在肩頭的衣服被完全褪去的剎那,她開始流淚。
“那你一定要儘快啊,我們錯過很多時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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