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親吻

謝佳菀醒來后,只覺得渾身酸痛,動彈不得。
“醒了?”
醇厚的男聲不知道從哪裡突然響起來,謝佳菀大叫一聲,手忙腳亂從枕頭下抽出一把水果刀。
她的突然發作把梁從深也嚇了一跳,原本靠在牆邊的他還拿著一團紙巾擦手,一激靈踢翻了腳邊的垃圾桶,裡面的廢紙團散落一地。
看清來人後,謝佳菀鬆了口氣,握著刀的手垂落到被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氣瞪他。
眼看著她眼眶又要紅了,梁從深很怕她又像那晚一樣,索性來了個先發制人:“你要嚇死誰?”
她把水果刀甩到地上,發出一聲脆響,用冰涼的手捂住自己滾燙的臉,一片混沌中想起今天上午的事。
看到她頹敗的樣子,他語氣依舊冰冷,可心已經毫無預兆軟了下來:“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還怎麼去給別人看病。”
謝佳菀冷靜了許久,才悶聲問他:“你怎麼知道我住這裡?”
“你忘了你表妹和我是高中同學了?”
“鍾瑜……鍾瑜……”謝佳菀咬牙切齒:“我就知道是這個小妮子!”
看到她氣得頭髮都被吹起來幾綹,他忍不住輕笑一聲。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喜歡看她生氣的樣子,覺得生氣時候的她最是可愛,總比平時老是板著個臉要好。所以那時候,他才老是故意惹她生氣吧。
謝佳菀忽然起身赤腳走到他面前,二話不說撿起散落在地上的紙團,動作十分迅速,像是怕被他發現什麼。
他退了兩步給她足夠的空間,她突然停下來,也不繼續撿了,躊躇許久:“謝謝。”
語氣生疏得彷彿他真的只是個見義勇為救了她的好心人。
“我該謝謝你,沒把我當入室搶劫的色狼一刀捅死。”
她有些心虛,扭頭去看地上那把水果刀,又聽到他說:“真是歹徒站在這裡,那把刀也頂不了事。”
他說得很真誠,像是真的在擔心她的安危。
“備著總比什麼都沒有要強,心臟的位置在哪裡我還是很清楚的。”她邊說邊走過去蹲下去將那把刀撿起來。
“既然這麼害怕怎麼還一個人住在這個破房子里?”
她對他輕蔑的語氣感到不悅,忽然覺得兩人的對話更像是她在接受他的盤問。
“這和你沒關係。”
她冷冷開口,將那把刀放回床頭,然後朝外面走去。
路過他身邊時手腕被狠狠捏住,謝佳菀覺得自己的骨頭都快要碎成渣子了。
“梁從深……”她有些吃痛的壓低聲音,竟有些懇求的意味。
他怔了一下,許多年,沒聽到她叫這個名字。
很快,他鬆開她,有些狡黠的揚了揚下巴,說:“那晚為了送你回醫院我沒去趕場,今天又為了照顧你一天沒吃飯,你真就一點表示都沒有?”
她獃獃看了他片刻,一邊揉自己手一邊嘀咕:“我又沒讓你送我。”
他倒也不在意,又說:“那你也不想知道我找你有什麼事?”
謝佳菀聽到他的話頓時有些驚愕,可是,他還能有什麼事找她?他們之前本來就沒多深刻的聯繫,那年分開后,這關係本來就夠尷尬了,還有什麼事值得他專門來一趟。
他跟在她身後,看到她畏手畏腳的翻箱倒櫃半天也沒找出什麼吃的來。
她心虛著微微扭頭對他說:“家裡只有泡麵了,可我記得你不喜歡吃……”
話一說出口,她就悔得腸子都青了,背對著他暗自罵了幾句髒話。
他像是笑了笑:“人是會變的。”
“噢……”她悻悻應了聲,拿出兩袋泡麵,接水來燒,然後又拿出兩個碗。
她把頭髮低扎在腦後,幾縷碎發隨意的搭在肩頭。還穿著早上回來時的那身衣服,淡紫色的針織衫。棕色的燈芯絨半身裙十分規整。
隔著一段距離看她忙著煮泡麵的身影,梁從深想起以前她最喜歡吃泡麵,尤其是在大學宿舍。每次視頻,看她躲閃的眼神,他就知道她肯定又把泡麵當正餐吃了,教訓她一通,她還是死活不改。
面很快就煮好,她又走到客廳的角落去拿凳子。他跟著她的步伐,無意中看到靠在沙發後面的一把吉他。
謝佳菀似乎也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快速低下眼,拿凳子擋住,淡淡開口:“快吃,我爸媽今晚可能要過來。”
她不這麼說還好,這樣一來,梁從深的一舉一動越發刻意的慢起來。
她看得著急,卻也沒有辦法。心情一塌糊塗,又因為燒還沒退,面挑了兩筷子就再也沒動過,晾著他一個人打開平板追劇。
“你的小提琴呢?不拉了?”
他不經意提起這個話題。他記得很清楚,她從很小的時候就開始學小提琴了,一直到高中才沒有再繼續去上特長班。
見她不回答,他那顆心越發好奇的想去探尋。
“改彈吉他了?”
她忍無可忍,按下暫停鍵,“你有完沒完?查戶口呢。”
停了好一會兒,都沒有人再出聲,謝佳菀電視也看得心不在焉的,忽然聽到他放下筷子,像是在回憶:“你總是嫌我話多。”
她的心被什麼東西無形地捅了一下,難以言說的滋味四處彌散。抬眼去看他時,他正注視著她,臉上沉穩的倦意讓她意想不到。
“不是……”她動了動嘴唇,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聽到。
廚房洗手池的水龍頭壞了很久了,滴滴答答的漏著水,在一片沉寂中擾得她心亂如麻。退燒藥的作用席捲而來,她感到一陣眩暈,偏過頭輕聲說:“都是過去的事了。”
“過去的事?”他忽出聲反問,冷冷笑了,“你至今也沒告訴我,為什麼非要那時候分手?”
她愣住,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提起那件已經被遺留在過去的事。
他的聲音像團烏雲,步步逼近,“你知不知道那時候距離高考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最後一次模擬考我連四百分都沒上,老師、我爸媽都問我出了什麼事。”
他冷哼一聲:“我能怎麼說?說我被女朋友甩了,我的女朋友還是佳菀姐。”他咬重了最後三個字。謝佳菀閉著眼睛,死死的咬著嘴唇,臉上沒有一點血色。
快八年了,他終於可以當著她的面問出困擾了他無數個日夜的不解,哪怕她給他的答案一如既往。
不夠喜歡,無法繼續。
可是那時候他明明能感覺得到她的心已經逐漸向他靠攏。就是在他最自信的時候,她猝不及防的從背後將他推下萬丈深淵。
千鈞一髮之際,謝佳菀的手機響了,她如蒙大赦,從座位上站起來。
“媽,你們到了?”
她有些不可置信,梁從深也終於抬起頭,兩人都聽到樓下一陣車輪滾動的聲響。
“你……我……”
謝佳菀慌張得話都說不清楚,兩隻手緊緊交握,眼神飄忽的環顧著一覽無餘的房間。像是下一秒,所有她從前小心翼翼隱藏的事情就要敗露。
梁從深如夢初醒,看著手足無措的她,他深深吸了口氣,回身拿起自己的外套,一言不發的從她身邊大步走去。
謝佳菀愣愣地跟著他轉身,他忽然停下腳步,她剛低眼,面前就有一大片陰影覆上來。
他一手扣住她的後頸,將她輕飄飄的身體往前一帶,唇穩穩覆到她的唇上。
她腦子一片空白,耳邊嗡嗡聲響越來越小,全身僵硬的垂著手,每一根神經被電流快速劃過。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微微抬起頭,鬆開她的脖子,額緊緊貼近她的雙眼。
下一秒,門鈴聲驚悚響起,他放下外套,從容地走去開門。她在他轉身離開後腳下一軟,扶住了吧台的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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