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佳菀在漫長的車途中打了個盹,再清醒時已經到了目的地。
走下車被冷風一吹,她才驚覺自己的兩頰已經滾燙得不行。抬頭看到燈火通明的酒店大樓,臨了臨了,她還是退卻。
可沒等她反應過來,侍者就已經熱情走上來迎接她。
“請問有預定嗎?”
“有,625。”她下意識報出劉芝秀不止一次提醒她的包廂號。
在侍者的帶領下,站在快速上升的電梯里,她深吸了好幾口氣,嘴裡嘟嘟囔囔的罵髒話。
她心裡對鍾瑜充滿了怨懟,要不是她那天突然提起那個人,說不定老天爺就不會安排今天這一出。
“小姐,您……沒事兒吧?”侍者唯唯諾諾的小心詢問她,禮貌的笑。
“啊,沒事兒。”說話間,電梯門便打開了。
“625就在前面直走第二間,祝您用餐愉快。”
謝佳菀腦袋“轟”地炸開,看到侍者止步於此,心裡亂成了一片、原本想著如果有個人帶著她進去,或許她不會太尷尬,可是如今……
不一會兒空空的走廊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她覺得自己最近真是倒霉透了。
不僅自己負責的病人病情沒有任何起色,職稱也沒考過,百般悲傷的間隙還要來和前男友見面!
她越想越覺得委屈,眼眶一下子蓄滿了淚水,拚命抓了抓自己的頭髮,又才驚覺已經兩天沒有洗頭,發頂已經油得不成樣子。
在原地跺了兩腳,幸好地毯很厚很軟,連悶響都沒有。
她不知道在原地無聲暴走了多久,就差冒出來違約的念頭了。只是想到今晚的場面,她不想給自己爸媽丟臉,也覺得實在沒有逃避的必要。
說不定人家壓根也都不記得,不在意了呢。
這樣想想,她心情就霎時平復了不少。
恰逢送菜的服務生走過來,她急忙理了理自己的形象,裝模作樣像是剛從電梯出來,甜甜地朝兩個服務生一笑。
身邊有了人,她頓時來了許多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底氣,甚至還主動推門,嚇得其中一個服務生連聲說:“我們來就好了……”
重重的門一推開,席間爽朗的談笑就鋪天蓋地湧來,還好坐在正對門方向的是劉芝秀和幾位謝佳菀熟悉的阿姨,她們一看到人,就熱絡地打招呼。
“佳菀來了啊,累壞了吧!”
謝佳菀舒了口氣,堆著笑走進去。她原本以為在門口做了半天的心裡建設以及和服務生的互動會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可一進門,她的視線還是不自覺去探尋那個身影。
“佳菀,梁叔叔和杜阿姨,還記得不?”
謝佳菀尋著謝敬文的聲音看過去,迎上樑家夫婦親和的笑,急忙朝他們點了點頭:“叔叔阿姨好。”
“好久不見佳菀了,越來越漂亮了啊。”
“一眨眼都是大姑娘了。”
面對他們的感慨,謝佳菀連連乾笑應著,劉芝秀在一旁笑說:“還大姑娘呢,都是老姑娘了!”
換做平時聽到劉芝秀的這種話,謝佳菀一定會不服氣的懟回去,她還不滿二十八,怎麼就老了呢。
只是此刻她的餘光不禁移到梁家夫婦身邊的那個空座,心裡忽然落了一塊似的,一時讓她分辨出來自己到底是什麼情緒。
短暫的寒暄之後,謝佳菀正欲坐下,門再次被推開,聽到那個熟悉又陌生的聲音:“酒馬上就送上來。”
她不受控制抬頭,看到他穿一身裁剪合適白色襯衫和黑色西褲,袖子半挽到了肘部,乾淨清爽的頭髮梳起來,邊關門邊面朝餐桌說話。
腦海不自覺將這個渾身散發著成熟穩重魅力的男人與記憶中那個朝氣的翩翩少年重合。可在柔和的燈光下,她怎麼也無法深入記起他每次生氣又委屈的跟自己吵架的樣子。
手又被推了一下,謝佳菀那些在腦子裡百轉千回的東西怦然落入心底,無聲消散。
“佳菀姐,還記得從深阿弟嗎?”
這次詢問的是他媽媽,杜綺麗興緻勃勃的指著他問她。
眾人鬨笑,他不知何時也已經看向她,神色淡淡,並沒有任何別樣的情緒。
“嗯,不記得了。”她聽到自己從喉嚨里發出悶悶的嗡嗡響聲。
大家也沒當多大點兒事,大概真是覺得她不記得了吧。
劉芝秀驚叫了一聲,急忙拉她說:“在家問你時都還說記得,怎麼這會兒又說不記得了……”
她霎時像被火噴了一般焦灼煎熬,只覺得尷尬得無地自容,不敢抬眼去看他,心虛得好像自己犯了滔天大罪。
“不過不記得也正常,都多少年了。從深呢,還記得姐姐嗎?”
不一會兒,劉芝秀又和幾個阿姨自圓其說,整個席間的人也都當個閑談樂趣,將目光紛紛投向他。
“記得。”
他輕輕勾了勾嘴角,目光如炬,纏繞著她,似乎要看清她微微驚措臉上每一個細微的變化。
“呵呵,倫敦大學的高材生記憶力就是不一樣……”她狹促的輕笑,低頭去整理剛脫下的大衣。
這句話把大家逗笑了,剛才沒人注意的微妙緘默也悄然逝去,梁世山擺手不屑:“什麼高材生!學醫不做臨床,我都不知道這個小子腦子裡想什麼!”
謝佳菀坐下瞥了眼他,面對父親的不滿,也沒見他有什麼反應。
氣氛有些冷,杜綺麗不滿地推了推梁世山,最後還是謝敬文笑著打圓場:“這就是你老古董了,這麼聰明的精英兒子,還嫌這兒嫌哪兒的。”
“就是就是,誰說學醫一定要干臨床。”
大家一哄而上,七嘴八舌,梁世山的臉色才算緩和了些。
旁人在說什麼,梁從深也全然不在意。隔著一段距離,他一直緊緊盯著她。
從前她總嫌棄自己是梨型身材,從來不穿緊腿的褲子。可現在她穿著一條黑色的打底褲,將兩雙腿勾得又細又直,腳下踩著細細的高跟鞋。將大衣脫下后,裡面穿著一件成熟不失艷麗的紫花襯衫,下擺塞進短裙里。坐在那裡,姣好的身材一覽無餘。
嗯,果然女孩總會變得知性淑女,充滿女人味。
梁從深想從她在病房忙了一天依舊帶著精緻淡妝的臉上探尋這幾年她是怎麼轉變成如今的勾人模樣。
也想念她那雙充滿肉感的腿纏繞在腰間,要把他榨乾的銷魂。
梁從深黑眼睛沉了沉,在滿是精英大佬的飯局上,硬了。
謝佳菀一定是感受到他的灼灼目光,將腿默默往裡挪到桌布下,伸手理了理垂落下來的頭髮,目光始終看著正在說話的大人們。
他從她身後繞過去,坐在了與她隔著半桌距離的座位。正好能看到她。
從前,他們也是各自坐在這樣的方位。她總是小心翼翼,全程緊繃著神經,生怕大人們發現什麼異樣。他卻總是朝她的方向看,有時候還特意把她喜歡吃的菜轉到她面前,惹得她怒目而視的警告他。
而這就是他的小心思——喜歡逗她,故意惹她生氣,引起她的注意。
因為那時候在一起,她總是藏著掖著,連在街上牽手都不讓,怕被熟人看到告訴家長們。他卻不以為然,覺得被發現也沒什麼大不了,誰說“弟弟”和“姐姐”就不能在一起。
為此,他們不止一次爭吵,她從來不會低頭,每次都是他悻悻跑到她家樓下,逼她下來見面,她一邊攆他趕緊走一邊緊張張望四周,他就把她拉到樹影下緊緊抱住她。
只是她好像永遠不在意,他到底有多在意這份感情。她永遠覺得他只是個不成熟的高中生,一個弟弟。
扯遠了的思緒被身邊人的話拉回來。
“從深現在還沒有女朋友呢?”
杜綺麗笑了笑,故作神秘地說:“我們也不知道,他從來不和我說這些事。”
“有沒有?”梁世山看起來也十分期待,卻故作無所謂的問他。
“有這麼優秀的兒子還怕找不到兒媳婦?他帶的那些研究生,仰慕他的不少吧,這算什麼難題,關鍵是看人家從深有沒有那個念頭!”
眾人發出爆笑,謝佳菀被嚇了一跳,側目去看了看說這句話的謝敬文。
劉芝秀笑的臉都紅,對謝佳菀說:“你看你爸……”
謝佳菀扯了扯嘴角,又自顧專註著吃碗里的菜,忙了一天都沒吃東西,此時的她餓得能吃下一頭牛。
梁從深面對長輩們的調侃從容不迫,最後還是有些崩不住的用手颳了刮自己的鼻子,低頭笑了笑。
抬眼時看到她面無表情的用兩根手指抵住自動轉盤夾菜,之後還邊吃著碗裡邊物色下一個要吃的,彷彿四周的喧鬧都與她無關。
她從前就是這樣,在大人的聚餐中百無聊賴,靠專註的吃來打發時間。可此情此景,梁從深的心還是莫名打了個結般的躁鬱。
突然有個聲音打趣她:“佳菀還是和小時候一樣,不太愛說話,安安靜靜的。”
她有些意外,不知所措地放下筷子笑了笑。
“哎,佳菀有沒有男朋友?”
梁從深拿起酒杯的手停了停,看向自己八卦的老母親。
“沒有沒有……”
她回答得倒是很快速從容,與從前被提問時一般的反應。
可是那時,她是有男朋友的。
劉芝秀也在一旁懊惱得不行:“沒聽她說起過,天天就知道泡在病房。”
“你這話說的,做醫生的不在病房呆著還能上哪兒去。”謝敬文倒不在意自己有沒有準女婿這件事,急忙幫女兒說話。
“肯定有了!人家沒想著告訴你們而已!”
旁人紛紛起鬨,誇讚謝佳菀人長得漂亮,性格又好,學歷工作都優越,怎麼可能還沒談戀愛。
劉芝秀被大家的花言巧語弄得有些上頭,動搖地又問了問女兒:“到底有沒有?”
“哎呀,說沒有就沒有。醫務工作者,為人民服務,哪來的時間談情說愛。”
謝佳菀故意表現出一副不耐煩的樣子,眾人調侃片刻后也就不再說了,只是劉芝秀拜託在座的人有合適的人選就幫忙牽牽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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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嗎?
謝佳菀:不記得。
梁從深:當然記得。
……
男主一直沒有真正放下過女主 本來以為自己恨她 可一看到女主他就變得非常不值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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