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封 - 故人 (1/2)

進修期間難得的假期,比起出去和榮樂昕那群人鬼混,謝佳菀更願意呆在酒店。
那天晚上之後,葉栩沒少找她。
謝佳菀記得那晚的每個時刻,記得和他劍拔弩張時的威風,也記得被他摟在懷裡時的軟弱和留戀。
一直以來,她都不是很情願承認自己真的放下那段感情了。如果真的那麼容易就能清除一段記憶,那這個世界上就沒有這麼多痴男怨女了。
更何況,當初還是她主動追求的葉栩。
兩人從炮友發展成情侶,其中經歷了百轉千回,也只有她深知其中的苦楚哀愁。她告誡榮樂昕不要陷進去,是因為她太明白就算遇到一個可以為你回心轉意的浪子,這段自己先動情的關係也未必能如自己所願的那般美好。
有時候謝佳菀時常會想,是不是她和葉栩只適合那樣遊戲人間的關係。
鬼使神差地接聽他的電話,那邊顯然掩蓋不住的驚喜,又怕嚇退如今略顯冷淡的她。
“佳菀,晚上見一面吧,你以前就一直想去世貿大廈吃烤肉。”
他向來單刀直入,他們之間進展飛速,有大半的功勞都在於他。
那時候的謝佳菀剛痛苦地結束一段荒唐的感情,在學業上又頻繁受挫。就這樣,在她遲來的叛逆期,她遇到了葉栩。
因為他,她也變得奔放熱情。少女時期的赤誠、羞澀,都毫無保留地給了這個帶給她無盡新鮮感的男人。
“今晚不行,我約了別人。”
他停了停,沒有深問下去:“那明天,反正我等得起。”
心尖被什麼東西無聲滑動,她望向窗外,聲音有些縹緲。
“你是要和我舊情復燃?”
電話那頭沉默片刻,就在她嘴角快要勾起自嘲的冷笑時,忽而聽到他清朗的聲音。
“你不是總覺得我們以前在一起得莫名其妙,那這次換我追你,好好的、認真的追求你。”
*
和唐蘇約定的時間是六點,多年未見,謝佳菀生怕遲到引起尷尬,所以早早就來到餐廳。
六點一刻,唐蘇才火急火燎趕來。一坐下就抓起杯子灌水,抱歉道:“有個病人突發情況。”
都是干這行的,謝佳菀自然能夠理解她,把菜單推到她面前。
“那今天你買單。”
唐蘇笑出聲,撩起袖子大言不慚,“行,老娘請客,先來個最貴的海鮮套餐。”
“一看就不是誠心的,又或者,你忘了我不喜歡吃海鮮。”
唐蘇笑得越發燦爛,也不知道她到底是真的忘了,還是故意開玩笑。不過這些,謝佳菀都不在意。
畢業后各奔前程,能在一個陌生的城市擠出時間和同窗吃飯,已經是件很不容易的事。
一來一回間,飯桌上的氣氛活躍起來,並沒有謝佳菀預想中的冷淡尷尬。
唐蘇性子還是活潑,其實謝佳菀根本不用擔心別的。來之前她是覺得自己這些年變了不少,所以理所當然的覺得別人也會和她一樣。
可現在看來,變的只有她自己。
“你還是吃這麼少,怪不得越來越瘦。”唐蘇邊說邊把盤子里剩下的一塊披薩拿到手裡。
謝佳菀詢問她:“要不要再點點什麼?”
唐蘇急忙擺手,“別,我是遇見你高興才破戒,不然今天是我減肥打卡的第三十天。”
其實唐蘇也不胖,是標準身材,可這姑娘從大學就開始嚷嚷減肥,斷斷續續,到了畢業體重也沒什麼變化。
“唉,再不努力,我真的要成大齡剩女了。”說著,她真的愁上眉間,咬了兩口的披薩都放了下來。
“你還不知道吧,咱班的那個誰,孩子都會走了。”
二十八九的年紀,結婚成家生子,雖然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可謝佳菀聽到,不免心中有些感慨。
“羨慕她幹嘛,當初她沒考研,出來在社區醫院幹了兩年就改行了。你看看咱們還在醫院的人,有幾個和她一樣的。”
謝佳菀盡量說得輕鬆,安撫唐蘇羨慕和不甘的心。可唐蘇反而變本加厲,苦惱傾訴:“話是這麼說,可你們誰沒談過幾個。你說我也不差,怎麼到現在還單著?”
“那是你眼光高,自己又太優秀,咱班男的誰敢招惹你這個專業第一。好不容易有個不知好歹的田俊往上湊,你偏偏還傲嬌不要。”
聽到某個名字,唐蘇像爆竹被點燃一樣,“別他媽跟我提他,晦氣!”
謝佳菀捂嘴偷笑,唐蘇的臉拉到地上,神色慍怒。
田俊快畢業的那段時間對唐蘇展開瘋狂追求,可這小妮子天天甩人家臉,結果人家畢業一年,轉頭就跟了唐蘇在班裡的宿敵,好到現在。
“那種男人不要也罷,我這些年算是看明白了,寧缺毋濫。”她突然釋懷,把手裡揉成團的紙巾扔到桌面,垂眼說:“這世上好人真的不多,何必為了一點愚蠢的深情把自己一輩子搭進去,去賭、去博。想想惠勤……”
刀叉上的光倏忽反射到臉上,竟刺得人肌膚生疼。手開始不受抑制的抖,指縫沁出汗,謝佳菀不動聲色地停下手裡的動作。
對面的人只看到她臉上的恍惚,後知後覺說錯話,重重嘆口氣。
“不說了,當初你和惠勤關係最好。她出事,大家都難過,可誰不知道你最難熬。”
無數股堵在臃腫酸楚的喉間,耳邊還傳來絮絮叨叨的咒罵。作為朋友,唐蘇如今遇到故人,想起往事,還是忍不住說:“她死了,那個臭男人還不是風光無限……”
目光投向城市上端的大片雲霧,幾凈的窗里倒映著精美的裝潢、不疾不徐的腳步,還有她那張恍惚的臉。
畢竟是過去五六年的事了,時間總是能沖刷掉一段往事浮於表面的雜質。
一頓飯吃了許久,兩人的話匣子都被打開,聊得十分盡興。
眼看著要散席時,忽然聽到唐蘇問:“對了,梁從深在我們大學任職,這事兒你知道吧?”
當初她分手,幾個好姐妹怕她難過,都宣揚是她玩膩了,把弟弟甩了。一來二去,假話也該變真了。所以一直以來,她們這幾個人都不是很忌諱在她面前談及梁從深。
“嗯。”
言簡意賅,明顯是不想再談下去。可唐蘇遲疑片刻,身體往前坐了坐,問她:“我記得當初你說,你們兩家從小認識來著?”
“怎麼了?”
謝佳菀盯著唐蘇,有些心虛,一向坦然大方的她也變得扭扭捏捏起來。
“誒,這不是我有個侄女,今年考研,想報考他的研究生。可人家只招一個人啊,這競爭多激烈,我勸她好多次,她就是不聽。”
謝佳菀望著眼前的人,久久沒有說話。終於是無法忽視心裡的失落和苦澀,她整理自己包包的帶子,輕笑一聲:“我說呢,唐大醫師百忙之中能抽出空來和我吃飯?”
或許只要唐蘇矢口否認,謝佳菀就會說服自己她不是有備而來。可她還是不受控制的心冷,收回了自己之前的念頭。
在這個弱肉強食的社會,誰不是看碟下菜。每天為了生計忙得要死要活,有幾個普通人還能拖著疲憊的身軀和一個沒有社會地位的老同學敘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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