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憑‘五羅輕煙散’?”劫驚雷眼迸怒火,頂著漫天星燦大步踏前,披風捲起逼人的風壓,直迫得劫真面色煞白,不由自主地小退了半步:“要爭家主的位子,你還不配!” 劫真微一定神,快靴交錯,閃身退到司空度背後。
劫驚雷眼蘊雷火,踏前一步,滿室的碎點火磷如風中快雪,倏地向劫真、司空度等三人噴卷過去,勁風獵獵,撲面灼疼!司空度揮袖遮面,只聽得嗤嗤急響,寬大的儒服袍袖竟被灼穿無數小孔,風吹星散,空氣里瀰漫一股淡淡煙焦。
平白衣慘叫一聲,一個空心筋鬥倒翻出去,僅剩的右手摀著瘦長馬面,指縫間紅腫滲血,飄著炙肉似的燒灼煙氣。
司空度揮開火星,被燒得坑坑洞洞的殘袖一舞,睜眼狠笑:“冤有頭債有主,劫二爺不找劫震老兒算帳,卻來尋我兄弟晦氣,莫不是擺錯了譜?” 劫驚雷冷冷一哼:“不忠不孝,第一該殺!誰護著劫真這個豎子,便與他同罪! 你們‘邪火六獸’壞事做多了,難道沒有身死伏誅的覺悟么?“反手握住肩上的虎首劍,忽覺背後勁風著體,竟來得無聲無息! 他畢竟身經百戰,倉促間未及轉身,單手握住虎爪劍柄往前一弓,寬闊厚重的劍鞘被背得斜飛起來,“篤”的一聲鈍響,正中來人! 劫驚雷天生膂力強大,就算不用內力,這一擊怕沒有百餘斤的勁道,足以開碑裂石,誰知撞到來人身上卻半點聲息也無,只聽耳畔阻惻惻地一笑,某種冰涼粘滑的詭異觸感已纏上闊劍,順著虎頭劍鍔、虎爪劍柄一路纏至手掌,劫驚雷的右手似乎被一團涼颼颼的粘膠緊緊纏住,無法拔劍出鞘。
劫驚雷心中暗凜,正要發勁震開,腳下泥磚忽陷,一雙巨掌破土而出,牢牢攫住他的雙足;一條黑影倏地撲進廟門,快得看不清形體,只見影中挾著一點銳光,眨眼已至劫驚雷身前! 千鈞一髮之際,劫驚雷睜眼暴喝,左手五指攢住系劍的皮繩往前一扯,攢成正拳直擊。
他的手臂遠較常人粗長,居然搶在黑影欺近之前,打得他倒翻出去,黑影所持的刃器只來得及在左脅下隔空揮過,連衣衫都沒能劃破。
劫驚雷扯斷皮繩,猛地將虎首劍連劍帶鞘甩至身前,恰恰砸在地底埋伏之人的頭上!那人倏地縮入地里,旋又從兩丈外的地面破土而出;纏著劍的怪人卻乘勢捻斷皮繩,足不點地,抱劍滑了開來。
三人一輪伏擊未能得手,卻奪了劫驚雷的佩劍,只是連他的油皮也沒劃破半點,也不免有些心驚。
雙方形勢再度生變,誰也不願貪功冒進,仔細打量對手,心中各自盤算。
劫驚雷抬眼望去,只見這三名不速之客與司空度等穿戴同樣款式的儒服方巾,抱著虎首劍的那人垂髮披面、身子瘦長,皮膚底下透出一股詭異的青氣,整個人碧油油的青竹也似,亂髮后的雙目卻綻著黃光,時不時的伸舌舔唇,細細的半截灰白一現而隱,舌尖似乎微見分叉。
破土而出的巨掌怪客則是又矮又肥,整個人像是一顆碩大肉球,脖頸比臉廓還要粗大,兩眼凹陷無神,彷彿印著一對巴掌大的烏青眼圈。
第三人生得短小精悍,目露警色,雙手環抱胸前,腋下露出小半截鋒銳的匕尖。
“我來給劫二爺引見引見。
這兩位是‘髮屋求狸’羅必失,以及‘管中窺豹’應獨目……”司空度笑得親切無比,隨手比了比那胖子與抱胸的精悍漢子,下巴往旁邊一抬:“……至於奪了二爺佩劍的這位莫有節莫兄弟,匪號喚作‘虛與委蛇’。
這三位都是我‘邪火六獸’中的弟兄,久仰香山劫二爺的令名,特來這個……嘿嘿!親近親近。
”那青面黃眼的瘦子莫有節嘶嘶怪笑,尖叉的灰舌倏地又一舐嘴角,目光令人背脊發寒。
劫兆聽得一楞:“又是亂七八糟的成語渾號!奇怪,六獸另外三個明明是‘馮河暴虎’何言勇、‘充棟汗牛’古不化,還有被盈盈了結的那頭淫鼠夏無光,幾時又多出這幾路貨色?要說新近找人入伙,動作也未免快了些。
” 他震驚過後,反倒漸漸恢復昔日的機敏思路,見那三人奇形怪狀,隱然有些獸形浮露的模樣,又與何言勇、古不化等有著土分相近的違和感,但究竟哪裡蹊蹺,一時卻說不上來。
劫驚雷不動聲色,心中的訝異只怕還倍於劫兆。
“邪火六獸”橫行東勝州多年,源出東方聖教,份屬魔門五蒂里的“紫雲龍”一支,近日活動範圍向西移進中宸州,劫家早已監控多時,六獸的形貌、姓字等無不調查清楚,卻從未聽過有什麼“髮屋求狸”羅必失、“管中窺豹”應獨目之流。
偏偏莫有節等三人身手不弱,不像剛入伙的新人,顯示照日山莊掌握的情報網路有著巨大的漏洞,“紫雲龍”中另有高手,折去三獸,又補三獸。
劫驚雷冷冷一哼,睨目道:“斬妖除魔,劍自然出!你以為逃得了么?”廟中喧鬧多時,卻沒見有飛虎騎或寒庭鐵衛聞聲而來,他心知不妙,卻聽司空度笑道:“劫二爺偌大名頭,難怪有這般大的口氣。
卻不知二爺今日佩劍被奪一事傳入江湖,會不會造成更大的轟動?” 劫驚雷面色鐵青,冷冷一哼,並不答話。
司空度雙手籠在袖裡,趨前作揖,涎臉笑道:“二爺先勿著惱。
在下有個提議,如二爺願意割愛,可以一物換回此劍,我等弟兄也當守口如瓶,決計不會在道上爛嚼舌根,無端端壞了二爺的名聲。
不知二爺意下如何?” 劫驚雷料他欲索者如非劫震父子,定然是看上了文、商二姝的美貌,冷笑乜目,見司空度越走越近,已與青蛇莫有節、黑豹應獨目等相距三五步遠,看來是真的上前來協商的,原本已潛運全身功力戒備,此時不禁也有納罕,微一遲疑,沉聲道:“你有什麼計較,只管說來!” 司空度走近他身畔,附耳笑道:“二爺之劍,定然是價值連城了,豈可以俗物易之?聽說令嬡豆蔻年華,聰明貌美,若能扒光了讓咱們兄弟王上一王,也值得這柄好劍啦!” 劫驚雷聽得虎目暴瞠:“放肆!”冷不防司空度袍袖一舞,散出一片霧蒙蒙的白霰,倏地后躍開來!劫驚雷自恃內力渾厚,竟不閃避,徑自摒息踏前,雙掌頓將司空度的來處退路悉數封死;司空度避無可避,飛快與他換過土余招,只聽白霧裡啪啪作響,直如肉條擊鐘一般,入耳心驚。
驀地一聲悶喝,兩人四掌相對,司空度被轟得倒翻出來,落地踉蹌兩步,卻見他雙袖爆開,兩條手臂足足腫了一倍,肌膚紫脹欲裂,布滿鞭笞般的條條瘀痕。
他咬牙忍痛,嘴角卻泛起一絲阻惻惻的笑,腫如鼓槌也似的右手食中二指間夾著一枚藍汪汪的針頭,顯是喂有劇毒。
劫兆見他示弱在前,偷襲在後,手法與當日紫雲山上如出一轍,心中早已有譜,卻沒料到他灑葯、換招竟都是幌子,只為賺劫驚雷與他對上一掌,伺機下毒,不覺怒道:“你……卑鄙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