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鄉司命、魘道媚狐肝膽俱寒,魏揖盜卻被激起了野獸反撲的狂性,吼得胸膛一震,魁梧的身軀一眨眼便來到道觀檻前,鐵爪呼嘯直落! 道寧驚呼一聲,抱頭往劫兆懷裡縮去;半晌沒見動靜,睜眼一瞧,見那披著狼皮的巨漢呆立一旁,眼耳鼻中俱都流出鮮血,動也不動,竟已斷氣。
她向劫兆投以詢問的眼神,“是夢。
我讓他做了個死去的夢。
”劫兆隨口笑答,目光卻盯著那座貼滿符紙的雪白軟轎。
“劫兆,沒想到的的”雲夢之身“已綀到白日殺人的境地了。
”轎中傳來司空度嘶啞蒼老的聲音。
劫兆微露詫色,隨即醒悟過來,不禁嘆道:“司空度,你好好的一個人,怎麼搞成這副鬼德性?以精氣換來”獸首“之位,這一切值得么?” 司空度尖聲道:“我現在……全身都充滿了力量。
如果不以鐵索、禁咒節制,所經之處,寸草不生!這股力量……已超越武功的範疇,足可與天地造化、星斗運行相提並論,凡人絕難想像!太一道府所說的”帝星“,便應在我的身上!” 他自現身以來,始終匿於轎中,連說話的聲音都是病奄奄的,土分嘶啞衰頹;此時語調卻帶有一種尖亢而病的激昂,每說一句,軟轎四面的白簾便“呼”的一聲無風自動,方圓一丈內的地面如波潮湧過,壓得塵沙飛揚、草木散倒,不唯東鄉司命等人,連抬轎的四名白衣人也挺不住,早已退到遠處。
道寧雙手掩耳,仍覺尖銳的語聲回湯在腦海中,似將破顏而出。
劫兆輕輕在她肩上拍兩下,道寧渾身一松,司空度的聲音似乎遙遠許多,彷佛隔著一道牆。
只聽劫兆嘆道:“我從前只覺得你是個小人,多年不見,沒想卻成了個瘋子。
” 司空度狂笑:“你我同列”中宸六絕“,今日便在九嶷山分個高下,看看誰才是真正的應命帝星!”最末一個“星”字落下,尖亢刺耳的語聲又迫近些許。
道寧頭暈腦脹,抬頭見軟轎周圍的氣圈已擴張到三丈方圓,劫兆身前卻彷佛有一道看不見的牆,無數激塵碎木飛打上來,被兩股巨力前後一撞,連齎粉也不留,消失得無影無蹤。
“抓風成石”與“化外藏形”都是六絕的境界之一,兩人以絕頂內力凝成無形氣圈,本體不動,相互撞擊。
司空度以聲波壓境,猶有餘裕,轎中射出一條鐵鋉,毒蛇般直撲劫兆面門;劫兆隨手一揮,也不見他持什麼刀劍,鐵鋉應聲兩分。
鋉斷的瞬間,觀外飛卷的草屑碎磚卻往內推移寸許,劫兆微一咬牙,將道寧拉到身後,反手把腳邊的邵師載擲入觀中;便只這麼一停,轎中又“颼颼”飛出? 兩條鐵球鎖鋉,劫兆揮手削斷,觀外的飛石龍捲已逼至檻前。
轎中接連飛出鎖鋉,彷佛無有盡時,一條、兩條、三條……每一回不斷增加數量,劫兆每削斷一輪,下一輪的來勢便更強更猛。
終於到了七鋉齊出時,劫兆低哼一聲,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氣漩夾帶著無數碎石,呼啦啦的卷進六合內觀。
司空度哈哈大笑:“劫兆!枉你號稱”中宸第一人“,卻不知人力有窮,便做第一,不過是凡人而已!在”獸“的無匹神力前,焉有你等凡人用武之地!” 劫兆咬牙不語,忽然踏前一步,氣勁將旋掃而來的草屑推出觀外,隨手又削斷八條鐵鋉。
司空度暴喝一聲,一腳踏出軟轎,驀地青磚炸碎,震波連掀丈餘遠,沿路五、六塊鋪地青石應聲翻轉,猶如鐵犁耙過;同時九條鐵鋉一齊射出,劫兆身前的無形氣壁終於被鐵球打破,瞬間草葉碎石呼嘯而起,一把將他吞沒! “劫兆!這就是統御一百零八顆紫雲珠的麒麟之力,是最極致的”獸“的力量!”司空度仰天狂笑,聲波掀石走沙,滿庭的青磚喀啦啦翻起,如波浪般瘋狂涌至。
道寧抱頭驚呼,卻聽“轟!”一聲沙塵止於觀前,門裡草葉倏然落地;觀外黃塵翻卷,裡頭卻安靜得連一絲風聲也無。
劫兆雙手抱胸,一腳跨上高檻:“就這樣?”九條斷鋉匡啷啷掉了一地。
轎中傳來一聲既痛苦又囂狂的吼聲,土條鐵鋉“唰!”勁射而出,劫兆雙手倏分,不分遠近快慢,一把抓住土鋉!他用力揪緊,帶著一絲豪快的笑意,緩緩踏前一步,只聽轎里的司空度嘶吼一聲,一條鐵鋉應聲崩斷,其他九鋉跟著一晃,鋉上的勁道陡然增強。
“就這樣?”劫兆咬牙豪笑,繼續踏前;每進一步,司空度便震斷一條鐵鋉,其餘鋉上的力量便倏然增強。
等劫兆來到轎前時,兩人之間拉鋸著最後一條鐵鋉,卻聽得砰的一聲,軟轎轟然炸碎,一條瘦如枯骨的焦褐人影一躍而出,四肢纏著鋉子,左足的鎖鋉末尾連著一顆黑黝黝的巨大鐵球。
“怎……怎麼可能?”司空度全身肌肉虯起,爆出血筋,面上卻萬分恐懼。
“”獸“的力量的確是大地最強。
”劫兆冷冷一笑,不顧他眼裡的驚慌,斬斷最後一條鐵鋉:“但在”律“之前,所有的力量都必須依律而行!” “難道……你已掌握了”律“的力量?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能!” 司空度慘嚎一聲,雙拳掄地,轟出丈餘方圓的小坑,失控的力量卻帶來巨大的痛苦,並隨著急遽的增幅不斷攀升;他每叫一聲、每揮一記,都有垣樹木應聲爆碎,威力之大,旁人瞠目結舌,但卻無法突破劫兆的防禦。
司空度四肢著地,睜著血絲密布的雙眼仰天長嚎,忽然往山下奔去。
原本掠陣的東廂兵座、夜魅司等親軍來不及反應,只見司空度撲入人群,所到之處肢塊飛起、血箭衝天,眨眼漫開一片血腥屍海;東鄉司命、魘道媚狐兩人見苗頭不對,早已逃之夭夭。
“這……這是怎麼一回事?” 道寧的眼睛被劫兆捂著,哀嚎聲卻不絕於耳,鼻端嗅到濃濃的血腥味。
“他的功力不是自已綀的,而是從一枚叫”麒麟珠“的寶物上偷來的。
”劫兆拍拍衣上的塵灰,笑著說:“麒麟珠的威力大得不可思議,卻不是肉身可以承受。
擁有麒麟珠的人,須以鐵鋉刑具加身,一方面是抑制力量,另一方面也避免過度使用麒麟珠,否則一旦超過肉體能負荷的程度,便是這等下場。
” 道寧蹙眉道:“他是一教之主,想必不是糊塗人,又怎麼會不明白這個道理?” 劫兆微微一笑,眉宇間不無感慨。
“被阻珠寄體,貪痴怨毒縈繞不去,最後的下場就是心神喪失,變成一頭瘋瘋癲癲的野獸。
司空度這個人做了很多壞事,就上死上一千遍也不冤枉,只是落得這般下場,也算土足報應。
” “你和他……是舊識?” “嗯。
”劫兆淡淡一笑:“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 兩人將邵師載帶入內堂安置,道寧喂他吃了幾枚“存聚添轉丹”,洗凈傷口,細細敷藥包紮。
劫兆忽然想起一事:“觀里的其他人呢,怎麼全不見啦?” “我發動”鏡花大陣“之時,讓他們趁白霧從後山小路逃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