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提起韓哲:“今晚韓哲一直在看手機,現在又是準時準點地打電話,怕不是跟鷺城那位複合了。”
另一人說:“不能吧,不是聽說對方已經有新男友了?韓哲往上湊幹嘛?身邊多少爸媽都想把女兒嫁給韓哲你又不是不知道,從‘別人家的孩子’,到現在已經成了‘夢想中的女婿’。”
“要是沒複合,怎麼這幾天又跑鷺城去了?千里迢迢追妻,也只有我們老韓能做到了。”
那人手裡夾著雪茄,點了點趙寧方向,“但凡你學韓哲五成,可能今天遊艇上開的就是你孩子的周歲生日party了。”
趙寧笑罵道:“你就不讓韓哲有新對象了?”
“不可能,韓老又不是你,這麼快就能有新的目標。”
甲板上的韓哲不知道發小們在議論他的感情事,滬市的晚間比鷺城冷了十度左右,他說話時有白煙在唇前成形,又很快讓夜風吹散:“所以你今晚和奶奶一起睡?”
“對啊,感謝某人的‘誤工費’,讓我這段時間能不為生計發愁,感恩感恩。”
谷音琪正繞著樓下的老樹走,聲音軟糯,使得道謝的態度聽起來不怎麼誠懇。
她打算最近晚上都來奶奶這邊睡,反正不用去夜店了。
老太太這個鐘點已經睡下,紀瑩也是,只有姑姑還在客廳看電視,谷音琪就跑到樓下接電話。
奶奶和表妹的問題不大,她主要不想讓姑姑知道韓哲的存在。
懶得再要編一個謊話。
電話那邊的男人低笑了一聲,聲音很沉,很小,但還是傳到了谷音琪耳朵里。
她撓了撓發癢的耳廓,問:“你笑什麼?”
韓哲不承認:“我沒笑。”
“你肯定笑了,我都聽到了。”
韓哲不在這幼稚的問題上與她糾纏,只是又沉沉笑了一聲。
“你呢?遊艇party,俊男美女……”
谷音琪語氣戲謔,“黃浦江版的海天盛筵哦?”
她想了想,“外圍”這個詞語被大眾熟知,也是因為當年叄亞的海天盛筵。
不過那一年她才讀初中,還是個還不懂情愛的小雛鳥。
“沒有,就是在江上走一圈,等他們把酒喝完就差不多上岸了。”
韓哲想了一下,問:“要跟你視頻嗎?你現在方便?”
谷音琪頓了幾秒,才回他“可以”。
掛了電話,很快視頻撥了過來。
老樹樹蔭下沒什麼光線,谷音琪快步走到健身器材旁的路燈下,才接起。
韓哲那邊切到了後置鏡頭,他指著很遠的地方,說:“再早一點就能讓你看見東方明珠了。”
確實已經完全看不到那棟地標性建築物了,但還有其它江邊建築群依然流光溢彩。
谷音琪去過好幾次滬市,還沒像現在這樣近距離的觀賞過這不夜城。
“你那邊冷嗎?風很大吧?”谷音琪戴著耳機,能清楚聽見風灌進耳朵的聲音,“太冷就別聊了,你進船艙吧。”
“還行,再聊一會。”
韓哲把鏡頭切回前置,這時兩人均是一愣。
鏡頭裡出現了另一個人,安靜無聲地站在韓哲身後不遠處。
是畢韋烽。
韓哲轉過身,下意識把手機放低,問畢韋烽:“你什麼時候上來的?”
畢韋烽扯起嘴角笑笑,“來好一會了,見你忙著跟人視頻,就沒喊你。”
畢韋烽兩步就走到韓哲面前,語氣好奇:“剛那位妹妹是誰?不像魏夢晴啊,趙寧他們還在討論,以為你和魏夢晴複合了呢。”
“不是。”
韓哲沒打算跟他多說,拿起手機想跟谷音琪先說再見,畢韋烽硬是擠過來,湊近了手機一看,高聲驚呼道:“哎呀,原來是這位妹妹啊,哈嘍,又見面了。”
韓哲毫不猶豫地把那顆大紅腦袋用力推開,對著手機說:“你早點休息。”
接著掛了視頻。
韓哲雙手插袋,微眯的眼眸逐漸犀利,問:“‘又見面了’是什麼意思?你什麼時候見過她?”
“你忘了?在那夜店見過啊。”
畢韋烽笑得沒臉沒皮,接連著問,“你和她現在算是在一起了?是那種關係?”
韓哲不想理他,丟下一句“你喝醉了”,抬腿往船艙走。
畢韋烽嗤笑,身子后靠到欄杆邊,問:“所以一個月多少錢?”
韓哲生生止住腳步,再回頭看向從小到大的老友,眼裡溫度已比江風還冷。
他不反駁,不辯解,不發怒,就這樣睨著畢韋烽。
僅僅抬了一下手,示意畢韋烽有什麼話一次性全說出來。
畢韋烽不是第一次看見韓哲這樣的眼神,但每次看見,都會暗自慶幸還好韓哲從小自制力強得驚人,把那些陰暗的東西壓抑到谷底里去,不然他們這群人裡頭,“瘋子”的外號可能要落在他頭上。
不喊不叫的獅子最危險。
“之前你說你知道自己做什麼,我看現在你是失了理智。”
畢韋烽認真了神色,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清楚,“談錢不談感情,談感情就別牽扯金錢,這倆玩意就不能攪在一塊兒談。人家指不定一開始只想和你談錢,可你不僅給錢,還要給她感情,以一幅救世主的模樣出現在她面前……”
剛才畢韋烽站在樓梯口聽牆角,韓哲偶爾溢出的笑聲落在他耳里,怎麼聽怎麼彆扭。
韓哲以前幾次戀愛都沒試過這麼悶騷吧?
再後來韓哲和對方視頻,畢韋烽沒忍住,走出了甲板。
隔著老遠都能看見女孩在那小小屏幕里的笑臉,她的笑聲像冬天裡曬暖的羽絨被子,蓬鬆,軟綿。
人已經不知不覺走到了韓哲背後,可畢韋烽還沒弄明白胸腔里那股酸味到底從哪裡冒出來。
他深喘一口氣,語氣漸漸咄咄逼人:“你腦子那麼好使,這會兒怎麼就想不明白了?要是對方不動心還好,動心了你要怎麼辦?這關係能見光嗎?家裡能接受嗎?韓哲,別說你家那環境,就算普通人家都不一定能容下她,還是說你要一直把她養在外面?就當你籠子里的金絲雀或波斯貓?”
韓哲算是聽明白了。
之前他總擔心畢韋烽不待見谷音琪,現在他覺得,畢韋烽不待見的是他。
所以畢韋烽和谷音琪,是什麼關係?
冷冽江風把船上旗幟吹得呼呼作響。
畢韋烽壓下煩躁怒火,撓了把頭髮,站直身,“我收回之前的話。”
一直沉默的韓哲終於開口,嗓子啞得像壞掉的舵:“……什麼話?”
“我說你‘別循規蹈矩那麼多年,最後卻往坑裡跳’,我收回這一句。”
畢韋烽徑直走向船艙方向,經過韓哲身邊時,表情是罕見的嚴肅。
“現在要換個說法,你可別把人姑娘帶進坑裡去。”
畢韋烽離開后,甲板上只剩韓哲一人。
西裝和襯衫都擋不住寒風,寒意從腳底攀起,像只地獄小鬼,沿著脊椎骨頭一節節爬到他後腦勺,張開血盆大口往太陽穴直接咬下去。
緊攥著手機的指節硌得生疼,韓哲鬆開手機,把扣到領子的紐扣解了兩顆,風從空隙鑽進去,身子更冷了。
他走回船尾,雙手撐住冰涼欄杆。
低頭,他看見那本來昳麗迷幻的江水,被螺旋槳攪成一團團黏膩泡沫。
昨天晚上在海邊木棧道,谷音琪說她不要同情。
韓哲想,她也不需要這種看著漂亮,一攪就輕易爛掉的戀愛童話。
————作者的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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