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哲頓住。
眼珠也滑過去看她:“……你指的是我?”
“……你要對號入座的話我也沒辦法……”她細細聲嘟囔。
這句話在她們群里常被小姐妹們提起,除了已婚男,有女朋友或未婚妻了還出來亂搞瞎搞的男人也不在少數。
每個男人都會先把自己的隱私藏好,譬如像今晚那個姓羅的,藏起婚戒、用微信小號聯繫、聊天中不透露任何私人信息,弄得跟特工間諜似的。
只要對方不提,她們便當什麼都沒看到。
最好連對方名字叫啥都不要告訴她們,這樣最安全。
而前幾天谷音琪一進韓哲的套房,就被那用粉白氣球布置起來的求婚現場嚇了一大跳,明晃晃的「Marry Me」和床上鋪著的玫瑰花瓣愛心讓她著實有些不知所措。
直到眼裡有醉意的男人說,這些都派不上用場,他和女朋友分手了,谷音琪才稍微收回本來就沒多高的道德線。
綠燈亮了,韓哲踩下油門。
他覺得自己還是要解釋一下:“其實那晚,我是——”
“我知道的,”谷音琪為了緩和氣氛,積極搶答,“你是第一次約……對吧。”
濃黑的眉尾輕輕一挑,韓哲問:“就這麼明顯?”
谷音琪鄭重其事地點點頭,如實回答:“那晚我給你洗澡的時候你全身都是僵的,而且也不知道流程,不知道我會舔你那裡,還差點滑倒——”
“咳咳咳、咳咳——”一陣咳嗽聲打斷谷音琪的話語。
韓哲被自己的口水嗆到,火從胸口往上燒,臉頰耳朵瞬間滾燙。
他單手控著方向盤,另一手握拳抵在嘴前,邊咳邊阻止她往下說:“咳、不提這事了……”
這感覺太奇怪了。
兩人明明不甚熟悉,但許是因為做過了最親密的事,談起這種話題雙方又不覺得特別尷尬。
有點像,他們是知道了對方秘密的“共犯”,莫名有種心照不宣的“默契”。
窗外或紅或黃的燈火流星般在男人臉上劃過,撩紅了他的耳垂。
谷音琪忍俊不禁,嘴角揚起無聲笑了笑,心裡那團污糟糟的悶氣也就這麼散了些。
她想起正事,重新打開飛豬,想把酒店訂下來。
“酒店你不用訂了。”
韓哲吁了口氣,緩下呼吸再開口,“我給你訂了個房間,酒店離這裡不遠,今晚你先住那吧。”
聞言,谷音琪忽地斂了笑,側著頭,安靜看他的側臉。
從眉骨到鼻樑,從嘴唇到喉結。
“那你呢?”谷音琪突然問。
“我?”韓哲不解。
“那房間就我一個人住嗎?”谷音琪換了個問法。
韓哲沒反應過來這問題的意思,他微側過臉,餘光里瞄她一眼。
只見路燈在她一雙黝黑杏眸里慢慢燒起一簇火苗,跳動著昳麗的光芒。
韓哲立刻察覺到危險。
因為他收不回自己的視線,好似被甜膩蜂蜜黏住了腳。
他硬生生扯開,看回前方道路,可還是覺得兩人之間有晶瑩剔透的蜜連住彼此。
他明白她問題的意思了,低聲回答:“嗯,我就送你過去,給你取了房卡后我就回家了。”
谷音琪鼓了鼓腮幫,沒執著在前面的問題,軟聲又問:“你訂的是什麼房型吖?”
姑娘看似沒什麼關聯的問題讓韓哲摸不著頭腦,但還是如實交代:“今晚只剩套房了。”
“哦——”
谷音琪拉著長音,“可套房太大了,我晚上一個人睡有點害怕。”
*
“4852號取餐!4852號的顧客在嗎?您的餐準備好了,麻煩過來取一下!”
快餐店店員的接連叫喚聲讓韓哲終於回過神。
他上前遞出小票,道了謝,取走自己的牛皮紙袋。
谷音琪還沒吃晚飯,韓哲問她想吃什麼,姑娘說她穿成這樣不方便走動,查了下酒店旁正好有麥當勞,便麻煩他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去麥當勞幫她買份套餐。
韓哲撐傘走回酒店,在門口把滴水的長傘裝進傘套后才進了大堂。
其中一張房卡在他身上,電梯直上叄十層,顯示屏里的數字每跳一次,韓哲就告訴自己一次,“把東西放下后就立刻離開”。
套房在長長的走廊盡頭,韓哲每走一步,都覺得自己在往某種生物的洞穴深處走。
蜘蛛……之類的……
韓哲沒直接刷卡進屋,而是按了門鈴,但沒等來人開門。
想起剛剛他準備去買麥當勞的時候,谷音琪說過她想先洗個澡。
韓哲在門口做了一會兒心理建設,才拿房卡在門鎖上掃過,“滴”一聲清脆。
客廳沒人,亮著燈。
雖然外頭下著雨,大面積的落地窗依然將這個城市的夜景裁成一幅精美絕倫的畫作,不遠處一購物中心的樓頂摩天輪正亮著燈,宛如黑絨布上躺著的一枚霓虹鑽戒。
韓哲把牛皮紙袋放在玻璃矮几上,經過書房,走到卧室門口。
卧室門沒關,能聽見裡面傳出的水聲恰好停了。
接著又聽見一聲,“韓哲?剛才是你按了門鈴嗎?”
“對,是我按的。”
像被蜂蜜香氣蠱惑,韓哲邁腿踏進卧室。
不僅卧室門,連浴室外的木拉門也沒闔上。
淋浴間的磨砂玻璃門被推開一些,一顆濕漉漉的腦袋從內探出,栗色頭髮沾了水變成鴉黑,發尾有水珠往下不停墜落。
許是她調的熱水溫度太高,剛才讓寒風吹得有些蒼白的雙頰浮起了淡淡紅霞,露出的圓潤肩膀也染上緋紅,唇更是熟透的莓果。
谷音琪見到來人,吁了口氣,好像這時才安下了心:“我還以為是服務生進來送歡迎水果,我忘了按請勿打擾了。”
韓哲立即轉身背對浴室,想要避開濕噠噠的姑娘,卻看見了床上安靜躺著的情趣內衣。
泳裝款式的連體衣,黑色漆皮,腰臀還有顆白色毛球。
是……兔尾巴?
破了洞的網襪被揉成一團丟在旁邊,還有那皮質頸圈。
也是奇怪,這堆玩意兒就這麼放著看起來無比廉價,可穿在她身上卻像被賦予了新的生命,足以魅惑世間眾人。
韓哲驟然升起一股被前後夾攻、逃到哪兒都無濟於事的挫敗感。
他清了清微癢的喉嚨,道:“……洗完就出來吃東西,我先走了。”
接著快步離開了卧室。
“誒……誒誒!”
谷音琪難以置信,這傢伙是吃素的嗎?!
她趕緊扯了條浴巾圍住自己,光著腳丫“啪嗒啪嗒”往外跑,著急問道:“你、你你真的要走?”
聽見聲音,韓哲本能回頭,結果被她還在滴水的一雙長腿晃得眼花。
他剎住腳步,眉心又一次蹙起,語氣也變得嚴肅:“去把衣服穿上。”
男人不苟言笑的神情讓谷音琪也停下腳步,她將胸前的浴巾扯高一些,低聲道:“那你先不要走,我都還沒好好謝謝你。”
水珠從她的脖頸往下洇落,攀過精緻的鎖骨,無聲地流進雪山溝壑之間。
韓哲喉嚨癢得厲害,喉結上下震顫。
他感覺,那趟本來已經讓他拉回來的火車,這時又一次偏離了軌道,“哐啷哐啷”地,想要朝著未知的站點拚命奔跑。
最終他還是拉住了準備脫韁的列車,嘆了口氣再說:“你去把衣服好好穿上,我到外面等你。”
“……哦。”
谷音琪撅著嘴應了一聲,心裡想著,要換做別的男人,這個時候早抱住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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