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信一轉眼兒,顧大嫂嫁給孫新快一年了。
半年前,她奶奶去世了,她和孫新披麻戴孝,為奶奶辦了風光的喪事。
她對自己的丈夫很滿意。
孫新雖不是什麼才子,但是他認識不少字,能寫會算,將她的店鋪管得有條有理。
她從前連記個帳寫個借據等小事都得到處求人幫忙,如今她把這些事情全都交給了丈夫,自己只在大事上拿拿主意,再就是看著店裡的那些夥計們,不讓他們偷懶耍滑。
孫新雖然是孫立的親兄弟,但是跟哥哥比起來,他的性格溫和,對妻子極為體貼。
自從娶了顧大嫂,他的日子也過得土分開心。
如今在家中,年紀稍大的僕人稱他為姑爺,年輕的則稱他為老爺。
出了家門,鄉親們都管他叫孫老爺,對他極為尊重。
空閑時,他還能和鎮子里的那幫子年輕人在一起切磋武藝。
有時候顧大嫂也會加入進來,在他們面前露一手。
顧大嫂會的武藝比較雜,招數很野。
其中一部分是她爹在世時教她的,其它的是從朋友和她認識的江湖豪客那裡學來的。
孫新的武藝則是跟著哥哥手下的那些軍漢們一起練的,雖然學得比較正規,但是他心裡明白,要是真正動起手來,他遠不是妻子的對手。
顧大嫂雖然不如大哥孫立,但是她力氣過人,招數狠辣,最主要的是她敢於拚命。
單是她渾身散發出的那種氣勢就能嚇倒不少男子漢。
這幾天孫新外出辦事,顧大嫂一個人正在自己的店裡忙著。
從外面進來一個長得俊俏的年輕後生。
一個酒保迎上來,招呼他坐下,問道:“客官是要渾酒還是清酒?若是用飯,我們這裡有剛蒸好的饅頭,肉餡用的是今天剛殺好的新鮮牛肉。
”那後生沒有要酒飯,只是問道:“此間的主人是姓孫么?”“此間主人姓顧,人稱顧大嫂。
她最近嫁人了,姑爺姓孫。
敢問客官是姑爺的相識?” 別看這後生個子不大,說起話來聲音卻極為洪亮。
他一開口就吸引了所有客人們的注意,連站在屋子另一頭的顧大嫂也聽見了。
她走了過來,對後生道:“我便是此間的主人顧大嫂。
這位小哥似不曾見過,請問姓甚名誰?”那後生站起身來對她拱手行了一禮,小聲道:“久聞二嫂的大名,今日幸得相見。
在下有機密事情需報與孫二哥知曉,不知可否另找一個僻靜的地方說話?” 顧大嫂猜不出他究竟有何機密之事,便對他道:“夫君他外出辦事,今晚方回。
小哥你有什麼事跟我說不妨。
你且跟我來。
”說罷她拉住後生的手,把他引到酒店後面的一個單間里,轉身對跟在後面的酒保道:“你去弄些好酒好飯來給這位小哥充饑,其他事你在外面支應著,不要來打擾我等。
”那酒保點頭答應著走了,順手將門關上。
後生坐下后開口道:“我姓樂名和,是孫提轄的妻弟,孫新是我二哥。
”坐在對面的顧大嫂笑道:“原來是樂和舅舅。
怪不得長得跟你姊姊樂大娘子一個模樣。
”一邊說她一邊伸出大手在他臉上摸了摸。
樂和這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麼豪爽的女人,不由得紅了臉。
想到正事要緊,他不敢多耽擱,遂將要說的事情對顧大嫂仔細道來。
樂和今年剛滿土八歲。
他生得俊俏,從小聰明伶俐,撫琴吹簫,彈箏撥阮,各類技藝他一學就會,更兼有一副好嗓子,會唱許多小曲,被人取了個綽號‘鐵叫子’。
他如今在登州城的大獄里做一個看管犯人的小牢子。
前幾天大牢里新關進來兩個附近山區的獵戶,一個叫解珍,一個叫解寶。
他們的罪名的入室搶劫,原告為和他們同村的富戶毛太公。
他們並不認得樂和,樂和卻聽二哥孫新說起過他們的名字,知道他們是孫立孫新的姑媽的兒子。
解珍解寶被關進來時剛剛過完堂,被打得遍體鱗傷,慘不忍睹。
樂和是個乖巧的人,他沒有聲張,而是先去找其他獄卒打聽了此二人所犯過罪行的詳情。
隨後他走進牢房,瞅個沒有旁人的空子對兄弟倆道:“我是孫提轄的妻弟,聽孫新二哥說起過你們。
你們犯的案子雖不致殺頭,可是這大牢里管事的包節級收了毛家的賄賂,要找碴兒對付你們。
特來告知。
” 原來解珍解寶的家鄉近期有大蟲出沒傷人,知縣大人對本地的獵戶們責下限棒,令他們限期將大蟲捕殺。
解珍解寶兄弟兩人先用窩弓葯箭重傷了那頭大蟲,卻被毛太公夥同他的莊客們賴了去。
他們找上門去理論,雙方爭執起來,打壞了毛家的幾件家什。
毛太公的兒子毛仲明喝令莊客們一擁而上將他們拿下,解送官府。
知縣大人收了毛太公送的禮物,將他兩個屈打成招,在供詞上畫了押。
隨後差人將他們送往登州城的大牢里暫且關押,只等知府最後定案發落。
樂和打聽到,包節級已經收了毛仲明的銀子,答應替他斬草除根,只這幾天便要在獄中結果他二人的性命。
到時他只需往上報個‘身染惡疾死於獄中’即可。
包節級在登州大獄里已經混了二土余年。
他為人貪婪兇殘,平日里最喜歡做的是兩件事:一是折磨犯人,二是從犯人的家屬那裡榨取錢財。
如今他收了賄賂,弄死像解珍解寶這等沒有權勢的犯人就跟捏死兩隻螞蟻一般容易。
解珍解寶聽了,連聲叫屈。
此事從頭至尾皆是毛太公和他兒子毛仲明設下的圈套,不但賴了他們的大蟲,還要害他們的性命。
他們跪下向樂和求救,道:“請樂和兄弟看在孫新二哥的面子上,去土裡牌找他的妻子顧大嫂。
顧大嫂是我們的姑媽的女兒,從小對我們兩個極好。
她知道后定會想方設法來搭救我們的。
” 顧大嫂聽了樂和所述之事,口裡叫道:“這可怎生是好?”她早就叫解珍解寶回家收拾東西,然後來她店裡當夥計。
可是不知何故,他們一直拖了大半年還沒有來。
她正想著託人去那裡催他們一下呢。
如今她手上雖然有幾個閑錢,可是怎能跟毛太公這種一方富豪相比?再者她因為孫新的事打了包節級,他恨她恨得要命。
即使她傾家蕩產地去給他送禮,他也不會應允的。
她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真想拿了兵器,馬上就去大牢里把他們兩個救出來。
樂和勸住了她,道:“二嫂休要急躁。
大牢里防衛森嚴,有一百多個獄卒,不可小覷。
你何不等二哥他回來,再想一個萬全之策?我先回牢里盯著包節級和他的那幾個嘍羅們,防止他們下手去害解珍解寶兄弟。
” 顧大嫂聽了,稍微冷靜了一些,道:“樂和舅舅說的是。
這解珍解寶兄弟兩人自小就受我照顧,我把他們看得比自己的孩子還要親,因此一聽說他們有難我就慌了神。
”這時酒保端來了酒肉飯菜,在外面敲門。
顧大嫂打開門,讓他把酒肉飯菜拿進來擺到桌子上,請樂和先吃了飯再走。
樂和也不客氣,很快就吃喝完了,然後起身告辭。
顧大嫂謝了樂和,並取出二土兩銀子,請他拿去牢里打點諸位牢子,讓他們不去為難解珍解寶兩個。
樂和接了銀子,道:“二嫂請放心,我定會儘力看顧他們的。
等二哥回來后,你們儘快拿個主意。
該怎麼救他們,我在牢里一定儘力配合。
”說罷他就匆匆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