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梢一抹青如畫 - 夢囈

從客廳纏到卧室,這一夜陸斯年的精力簡直旺盛到令人髮指的地步。
傅青淮渾身酥軟,坐起來都難,癱在床上推開了又一次想湊上來的陸斯年,“不行!”
“…你累了?”
“我要猝死了!”傅青淮有氣無力地笑罵,可惜軟綿綿的氣聲並不能達到她想要的震懾效果,“以後不許喝酒了你!”
陸斯年笑了,托著腦袋側身躺在床上,揉了揉傅青淮的頭髮。
傅青淮被他摸得昏昏欲睡,迷迷糊糊間聽見他說:“別睡,我去放熱水給你泡泡,要不明天起來又要喊腰酸。”
她不想動彈,眼皮黏在一起,睜都睜不開,最後連什麼時候睡著的都不知道,直到陸斯年把她抱起來走進浴室里,才勉強醒過來。
她實在是太累了,熱水裡一泡,舒服得很快又睡了過去。
陸斯年一出淋浴間,就看見她一點點兒順著浴缸往下滑。
怕的就是這個,他忙把她從水裡撈出來,拿浴巾裹著抱回床上去小心放下。
“哪裡就這樣累了?”他笑問。
傅青淮漸漸被折騰醒了,反問道:“你自己沒點兒數么朋友?“
陸斯年輕笑了一聲,把她攬進懷裡,也不說話。
“你今天怎麼喝成這樣?”傅青淮聽著他漸漸平穩的呼吸聲問。
“…不敢不喝啊…而且…”他閉著眼,聲音清淺,慢聲慢調的。
“而且什麼?”
“而且…我想他們認可我…還有…也認可你。熱愛的東西,得不到父母的認可…很叫人難過的……”,他的聲音越來越低。
傅青淮摟著他的腰,摸了摸他後背。
又過了好一會兒,她以為他已經睡著了,卻聽他在一片無聲的漆黑里咕噥道:“你爸媽…真是很好的人…我們結婚吧…”
“結婚?”
“嗯…我想結婚…我愛你…對不起…”
他說完這句,就沒了聲音,呼吸越來越沉,終於睡著了。
*
屋外飄飄洒洒下著鵝毛大雪,家裡卻一點兒也不冷。
空氣里飄著雞湯的濃郁香氣,隱隱有些人聲,挺熱鬧的。
陸斯年下意識想回頭看看是誰在說話,但是他卻沒有轉頭。
他看見自己握著一支筆,正趴在桌上畫畫。
這桌子有些年頭了,鋪著玻璃板,底下壓著相片,還有幾張他畫的小畫。
小而圓胖的手,握著一支中華鉛筆,在白紙上畫著稚嫩的樹叢。
原來是在做夢,他想。
這是姥姥家,姥姥都走了好多年了。
咚咚咚——
有人敲門,他放下筆,轉頭去看,果然看見門外站著他姥姥,“斯年,好啦別畫啦,出來吃飯。”
他跳下椅子,跟著姥姥跑到飯廳去。
夢裡的他好像還很小,小到旁邊的飯桌都比他高。
“今天冬至,一九一隻雞。“姥姥進了廚房,端了好大一碗湯出來,”我們斯年吃了就不怕冷了,長得高高壯壯的,好不好?“
他看見自己推開椅子,爬了上去坐好。
面前已經放了一碗湯,白霧氤氳,香氣撲鼻。
”過幾天你爸爸媽媽就回來啦。“姥爺坐在他身邊,笑意盈盈,”你媽媽好久沒回來了,我都忘記她長什麼樣了。“
”胡說八道,“姥姥又從廚房裡拿出一碟青菜燉豆腐,“斯年記得媽媽么?”
他看見自己搖了搖頭。
“她走的時候你還一點點小,不記得也正常。“姥姥在他身邊坐下,一邊替他夾菜,一邊說:”我跟你講,你媽媽可漂亮了。我們斯年就長得像媽媽,多俊俏呀。“
他高興得笑,低下頭喝湯。
那湯熱烘烘的,一直熱到他心裡去。
叮鈴——
門鈴響了,“你媽媽回來啦,快去開門!看見我們斯年這麼大了,嚇她一跳哈哈,快去快去——”
他跑去打開門,門外卻是個電梯間,他踏前一步,站在一扇棕紅色的大門前。
門鈴又響了一聲,是他按響的。
分明是傅青淮的公寓。
熟悉的大門上,貼著一個紅色的喜字。
他像是預感到發生了什麼,心跳得很快,被人死死攥住了似的。
”你怎麼來了?“傅青淮開了門,抱著手臂倚在門上,抬頭看他。
她穿著居家的純棉T恤和長褲,應該是剛洗完澡,頭髮還包在毛巾里。
他張了張嘴,定定地看著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屋裡有個男人的聲音,”青淮,誰啊?“
他的聲音聽起來很溫和,有些熟悉,像是在哪裡聽過。
”前男友,你別管,沒事。“傅青淮轉頭,對屋內那個面目模糊的男人說。
前男友。
他聽著這叄個字,腦袋發暈,心沉沉地往下墜,只是定定地看著她。
”陸斯年,你害得我還不夠嗎?“傅青淮說,她的眸底氤著一層水霧,目光卻異常清明,“我早跟你說過,我的人生有比愛情重要得多的事情。我努力過了,你就讓我落個清凈吧。”
那目光像是一把利刃,淬著極寒的冰霜,深深扎進他的心裡。
那樣冷,那樣痛,攪動著他的血肉與靈魂,叫他連每一次呼吸都痛到骨髓里。刺骨的冷從刀尖里溢出來,順著血管蔓延開去,漸漸把他整個人都凍住了,叫他冷得發抖。
青淮——
他喊了一聲,在幾近窒息的痛苦中醒了過來。
滿目漆黑,耳邊是深沉而緩慢的呼吸聲,陸斯年長長地呼了一口氣,把身邊的人擁進懷抱里。
上一章|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