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奇怒紅的臉龐泛起青色,抽出腰后的軍刀,向里一揮,大聲道:“再進去五十人,看看他們在裡面作甚麼?”丹奇的心底里是不會相信那些久經戰場的手下們,在農宅中遭遇了兇險,一向只有他們殺光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南蠻子,何曾聽說過會被南蠻子反抗所殺。
身後一群士兵抽出彎刀,大吼道:“是!”結伴向里衝去。
達爾木揮手道:“慢著!。
”阻住即將衝進門內的士兵,轉頭對丹奇道:“你作甚麼,我們軍務在身,你叫人去這毫不起眼的院子里作甚,丹奇你難道得了失心瘋么?”丹奇怒道:“我自己的手下,我叫他們往東,他們便往東,我叫他們往西,他們就往西,哪裡輪到你達爾木來指手畫腳。
”語氣一頓,又對身後道:“衝進去!”士兵們零零散散的道:“是!”語氣倒是稍稍猶豫了,兩個先鋒大將在這裡爭執不下,他們夾在當中,沖也不對,不沖更不行,正在這時,石頭院牆的內側,被人從裡面拋出一個包袱大小的東西,落在地面上滴溜溜的滾動起來。
那包袱落在一個士兵的腳邊,那士兵下意識彎腰撿起來,打開破布包裹一看,見到卻是一個活生生的腦袋,熱血尚在包裹內翻騰,汩汩淌下,那士兵大驚的將腦袋丟在地面,惶恐的叫道:“是阿迪谷……是……阿迪谷!”九千大軍哇的一聲炸開了鍋,丹奇震驚的從馬上翻下來,跑過去撿起包裹一瞧,見到裡面的腦袋尚有餘溫,阿迪谷帶著詭異的微笑,面目栩栩如生,卻是已經屍首分離了,丹奇悲痛的大叫一聲,怒吼道:“草原的猛士們,拔出你們腰后的彎刀,殺光這村子里的所有人,為阿迪谷兄弟報仇雪恨。
”九千士兵親眼見到阿迪谷死在眼前,半個時辰以前,他尚且還走在軍陣內,和大家說著玩笑話,不禁個個心頭義憤難平,毫不猶豫的抽出腰后的彎刀,嗤的一聲巨響,達爾木坐在駿馬上,冷眼看過去,見到這些士兵們人人臉龐通紅,眼眶也微微濕潤,再見到丹奇大吼一聲,當先便跨上戰馬向木門內沖了進去。
達爾木深知自己此刻就算要阻攔,也絕對阻攔不住,士兵們一個個高聲大叫著,將木門堵了個水泄不通,沖得快的尚能跑進屋內,沖的稍慢的,根本連大門也看不到,九千多人在大門前圍作了一團。
達爾木黯然的嘆了口氣,拉轉馬頭向人群外騎去,他的屬下依次從後面趕來,見到身前不遠處殺聲震天,不禁震驚道:“達爾木將軍,出什麼事了?難道南蠻子派兵來阻擊我們了?”達爾木迷惘的搖了搖戰盔下的腦袋,皺起眉頭思忖片刻,他方才見到阿迪谷的頭顱從院子中拋落出來,心裏面便明白了七七八八,心想:“八成是這阿迪谷衝進人家房中搶東西,被南朝的農戶給殺掉了。
”這種事情在過往也是屢見不鮮的,諾大的南朝天下,總也少不了幾個不怕死,受不得異族逼迫的熱血漢子,北方四國的軍隊打到南朝北郡后,駐守期間,經常會發生落單的士兵和軍營,被人暗襲,掉腦袋的事情。
這裡畢竟是人家的國土,入境者會被他們的子民痛恨唾罵。
往往發生這種事情后,四國盟的駐軍便會血洗一遍附近的村莊,給兄弟手足報仇,這種情形阻攔不下,軍中都是熱血漢子,一旦殺紅了眼,若非大王子這種身份的人親自來,其餘人壓根是制服不了的。
……丹奇帶著一干屬下衝進院子,抬頭見到這院子修繕的極為普通,乍一看上去,毫無出奇之處,丹奇揮手道:“進去裡面搜!”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們,喧鬧著衝進了每個房間,來回搜索數遍,也不見一個人影子,大家心頭不免奇怪,漫說被阿迪谷搶進來的那個小姑娘,就算事後跟進來的三五個兄弟,一個個都看不見身影。
士兵們怒沖著砍翻了家中所有值錢的家當,又掀開暖榻,依然還是見不到任何活物,彷彿剛才那些人都憑空消失了一般,丹奇站在院子外,身邊擠滿了暴躁的士兵們,他們報不了仇,殺不到人,一個個氣得面紅耳赤,北風從南面刮過來,丹奇稍稍轉過頭去,見到南面原來是一方矮牆,只及他的胸膛高低,他心頭一動,正要吩咐說話。
忽然那面矮牆外傳來數個哈哈大笑聲,接著……又有幾個人腦袋,從那面矮牆后被人扔了進來,站得近的湊過頭,踮著腳尖看出去,只見到一群四五十個莊稼漢子,扛著鋤頭,挑著扁擔,背著斧子,穿著最最粗鄙的短襟布衣,站在不遠外的農田邊,對著院子里仰頭大笑,就連那嬌媚甜蜜的小姑娘,也站在他們身後,朝這邊盪起銀鈴般的不屑笑聲。
士兵們這回不待丹奇下令,便一個個怒吼著幫扶爬上矮牆,操起兵器便追了過去,那些莊稼漢子們一個個停下笑聲,轉頭大叫道:“快跑!”轟然作鳥獸散,四顧逃命去了。
丹奇不用屬下幫忙,便能翻身跳上矮牆,站在牆頭看下去,見到自己的屬下好像河流匯集一般,源源不斷的向南邊衝去,經過這院子阻擋,騎馬尚未得到訊息,不知裡面的情況,身後的士兵們卻又一個一個的翻上牆頭來,再跳下去左右去追。
這番追趕彷彿獵人捕捉兔子,哪裡還有什麼軍容軍陣可言,跑的快的已經追到了那些莊稼漢的身後,跑的慢的,尚且落後幾十丈開外遠,丹奇心頭一跳,暗自覺得不對勁了,若是任由手下士兵這般去追趕,到時候散了軍陣,再要彙集整頓下來,可不是一時半會能辦到的事情。
但是想想阿迪谷和幾位兄弟,就是死在這些豬狗不如的南蠻農夫手中,被他們用農作的扁擔,或者鋤頭給打死了,砍下腦袋來丟給自己示威,丹奇的牙關咬得吱吱作響,心頭熱血怒氣翻湧,便也大吼一聲,從矮牆上跳了下去,朝山坳邊沖了過去。
達爾木和屬下候在山道旁,聽到院子里鬧哄哄的炒作一團,經久不息,他心下不覺暗暗奇怪:“裡面就算躲著有幾十人,數百人,也被這丹奇和他手下兒郎們斬盡殺絕了吧?”這院子並不太大,裝下五百人已經很難,而且裡面又吵又鬧,可就是聽不見慘叫聲傳來。
達爾木眉心一動,忽然命令士兵道:“快去這院子后看看!”前面的注意力俱都在大門口了,大家自然想不到院子后能有什麼古怪,畢竟這院牆足夠的高,常人是難以攀爬上去的,騎馬來到院子后,達爾木才看到另一番場景,一個個突厥士兵狼狽不堪的從矮牆上爬出來,然後跳下地抄起手中的彎刀,向南邊的山坳旁沖了過去。
達爾木狐疑的皺了皺眉頭,轉頭看向南方,濃霧深鎖,他目力便看不遠,只能隱約看見一身烏黑鎧甲的丹奇,沖在士兵身後,殺向了山坳旁,達爾木心下不禁好笑:“這丹奇好歹也是個先鋒大將,怎麼馬也不騎了,穿著如此厚重的鎧甲徒步衝出去,而且追的還是些手無縛雞之力的農家漢,哎……沒腦子的就是沒腦子的,永遠也成就不了大事。
”固攝這一次為何會派達爾木跟著丹奇出兵,丹奇有勇無謀,而達爾木的身手雖然趕不上丹奇,智謀卻出眾得多了,因此固攝這番安排便是做到有勇有謀,兩廂里兼顧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