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色可餐(短篇集) - 公爹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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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下一個婆子便領了賀嬤嬤進來,雖然數月未見,秦益待她也還親熱,一見了便拉著她要她陪自己玩球。盧月坐在一旁,只含笑與她閑話了幾句——
她對賀嬤嬤倒並無怨恨,只是不喜罷了。賀嬤嬤也一改從前在她面前的盛氣凌人,言語恭敬,安分守禮,盧月因還要聽媳婦們回事,坐了片刻便起身走了,又吩咐丫頭們好生看著秦益,一有事便來回自己。
其後數日,賀嬤嬤時時來看秦益。
她孤身多年,在這府中又無交好之人,許是拿秦益當親孫子看待,心裡眼裡就只一個他。盧月到底心軟,憐她孤苦,越發許她每日進來陪秦益玩耍。
這日秦益正興興頭頭地在園裡跟丫頭們一道踢球,因見花圃里的菊花開得好,便衝上去折了幾支下來,道:
“這個給姐姐戴,媽媽,你也來戴!”
賀嬤嬤笑著接過他手裡的菊花,果然插在鬢上,秦益喜得直拍手,又道:
“姐姐要做新娘子,要紅紅的花兒戴著才好看呢!”
賀嬤嬤心頭一動,道:“新娘子?”
秦益認真點頭:“姐姐要做爹爹的新娘子,是爹爹說的。爹爹還說,以後和姐姐一道待我好……”
他絮絮叨叨地又說了許多,話說到一半忽沒了興緻,又扔下賀嬤嬤繼續踢球。賀嬤嬤站在原處,不知為何,臉色晦暗不明,想了想,她叫了一個小丫頭來,塞給這小丫頭一吊錢,道:
“你去二門上守著,若老爺來家了,即刻告訴我知道。”
你道這賀嬤嬤為何如此?原來她是過世的秦夫人留下來的陪房,亦奶著那位鄭小姐長大的。
秦灃的恩師鄭宏中年喪妻,膝下只一個獨女,鄭小姐幼時失母,賀嬤嬤雖是奶娘,二人間的感情卻比母女還要親。是以從前秦家沒有女主人時,秦灃便命她管家理事。既是敬她年老德高,也因她的身份並非普通奴僕。
續弦的事,他也沒想過要瞞賀嬤嬤,一時散朝回家,聽婆子回說賀嬤嬤求見,秦灃便知她所為何事。
他先命小丫頭給賀嬤嬤搬了一張小杌子過來,還未開口,賀嬤嬤便道:
“老爺可還記得十六年前對姑娘發的誓?”
秦灃眉頭微蹙,眾人忙悉數退出,賀嬤嬤又道:
“老爺曾說,是老爺欠姑娘的,如今老爺覺得自己欠姑娘的還清了?”
一時屋中安靜下來,秦灃忽想到多年前的那個雨夜,他確實虧欠師妹,亦虧欠師父。若不是師父的悉心教導,他絕不會有今日成就,可師父臨終前將師妹託付給自己,他卻害了師妹一生……
原來彼時秦灃已入仕,因他剛直不阿、手腕強硬,朝廷便命他去湖州清查河務虧空貪污一案。這樁要案正是使秦灃名傳天下的肇始,查案期間,他揪出了一連串的祿蠹,人人拍手稱快,但也因斷了那些貪官污吏的財路,不知被多少人記恨。
他自己倒是不怕的,左右他父母皆亡,又無兄弟姊妹,孑然一身,有何可懼?
但幾次暗殺他不成,連聖人都派了錦衣衛暗中保護他后,那些人便盯上了鄭宏之女鄭蓉——
師父已然去世,師妹就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親人。秦灃還為她相看了一戶四角俱全的人家,想風風光光將她嫁出去,了卻師父的心愿,誰知那些喪心病狂的惡徒竟然將她綁走,且……且讓人輪姦了她。
秦益就是在那時候懷上的,連秦灃都不知道,他的生父究竟是誰。
那伙賊人已盡數伏誅,指使他們的貪官也被午門棄市,全家流放。可師妹的一生已經毀了,她不可能再大著肚子嫁給別人,秦灃便迎娶了她,決意將她腹中胎兒視若己出,好生照顧他們母子,彌補自己的過錯。
這麼多年,他從未有續弦的念頭,皆因這段沉重的過去。
他無法忘記師妹被救回來時的慘狀,也無法忘記她臨終前凄楚的眼神:
“若我去了,這孩子就沒了娘……師兄,咳咳,你會待他好的是不是?求你答應我師兄……我從未怨過你,終歸是我沒福,但這孩子……若他日後過得不好,我死也不能瞑目!”
秦灃明白師妹的意思,他想自己這一生也無法坦然面對她,所以他立下誓言:
“從今日起,我不會再續娶,這孩子就是我的骨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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