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來了來了——
張玫玫的腦袋裡湧出這幾個字來,面上不慌不忙地擠出歡快的笑意來,“啊,這麼湊巧呀,惠娟姐,我也是剛好大叄耶,這麼巧呀。”
蔣惠娟見她笑得跟什麼似的,心裡埋汰陳二也不知道幾時好上這一口,不過男人都愛年輕姑娘,這事也不奇怪,就是覺得陳二都這位份上了都不曉得要愛惜羽毛,別人都在外頭怎麼說他的,到不至於說什麼臨時老入花叢,這話不合適,陳二沒老到那份上,論年紀來看還算是年輕的——自打她家老汪同陳二投誠了以後,蔣惠娟的心態也跟著變,也跟得上潮流,素來顯得有些孤介的張美雲都同陳二的小妻子搭上話,她自然也要跟上的。
一聲“惠娟姐”聽得她不爽快,得稱她“阿姨”才好,蔣惠娟在心裡頭埋汰張玫玫不看人眼色,還跟著張美雲這麼叫她,面上保持著笑容,“是呢,我們囡囡還在學生會裡呢,平時忙起來都快趕上她爸了,我也不曉得她見天的在學校里哪裡有這麼多事要忙呢。小張呀,我們囡囡還小,要是有什麼事,你就幫著一把,別叫她那麼忙,就跟個陀螺似的,天天轉著忙。”
張玫玫適時地露出驚訝的表情來,“是汪主席?”
張主席張美雲在邊上聽得咋舌,面上還是維持著淺笑,像是就聽個過耳。
蔣惠娟掩嘴輕笑,“是呢,也不必叫什麼汪主席的,我總跟他們說家裡頭可沒有什麼兩個主席的,回了家可都是父母子女的,可不興那什麼稱呼。”
張玫玫聽得這話,又瞧她這作派,又往張主席面上掃過一眼,見張主席站在邊上就禮貌地保持著微笑,她也差點因為閱歷不夠而笑出來——但好歹要給人臉面,就同高伯伯說的,人家丈夫對二叔投誠的,她也不能不給人面子,“惠娟姐說得是,我在家裡頭也不讓老陳擺官架子。”
蔣惠娟心裡對張玫玫的話不是屑一顧的,一個年輕的女大學生,不正正經經上學,非得同個年紀從她大的男人結婚,在她個眼裡無異於同拜金撈女一個調兒。“說得對極了,就不能這樣子,在家裡頭就得有在家裡頭的樣子,可不能把在任上的習慣帶回家裡來。”
張美雲聽得有些尷尬,汪主席的架子她哪裡能沒見過?慣賞愛擺架子,總要顯得他於任何一樁事上的重要性,還有不可被替代的必要性,偏她不是起口舌的人,也就光聽著。
“惠娟姐你說得可真好,”張玫玫孩子地朝她豎起大拇指,就把話題扯到學生會的策劃上,“今兒小汪主席說過要以我們學校的名義搞個畫展,只還沒有能辦畫展的場地呢,我尋思著也不知道有多少預算呢,還想問問小汪主席呢。”
蔣惠娟並不知道女兒汪維維在學校里的事,她只曉得女兒成績好,又是學生會的主席,自然是覺得面上有光的,學校里的學生會主席雖不是什麼正式的職業,但往女兒將來的履歷上那麼一寫也是段閃光點,“啊,還是要辦畫展嗎?”
張玫玫一臉無辜地說道,“是呀,大家都盼著畫展場地能免費給我們提供場地呢。”
張美雲聽到此際,就當作沒聽見,“你們慢慢聊,我還有事兒。”
蔣惠娟剛要說話的,被張美雲這一打斷,臉色差點不好看起來,還是忍了,“我聽說你在早早藝術館打工,打工是好事呀,早早藝術館也是個好地方,不如……”
張玫玫沒等她把話說完,就立即打斷了,她沒跟人急赤白臉的,就是笑眯眯地先喚了一聲,“哎,惠娟姐,我就是個打工的,有什麼話還能到鄭館長跟前說呀,人家有把我當回事嘛?”
蔣惠娟並不氣餒,只覺得這女孩兒有些刁鑽,“小張也不必這麼不把自己放得太低,你如今是……”
女孩兒當下就詫異地張大了眼睛,一副無辜地望向她,“這不行的,惠娟姐,我不能叫老陳……”不過,她話到說到這裡,就立即疑惑地改口道,“惠娟姐肯定不是這個意思吧?”
蔣惠娟能說什麼?只覺得陰溝裡翻船,被人氣得七竅生煙,還是不能發作出來,否則叫人看見了她同陳二的妻子過不去,於老汪沒有半點兒好處,勉強擠出個笑臉來,“哪裡能呢,我們身為枕邊人,行事要更小心謹慎,雖不至於幫上忙,也不能拖了後腿。”
張玫玫立即是一副學習的態度來,“惠娟姐你真厲害,我以後都要向你學習。”
蔣惠娟一口氣憋在心口,想發作又發作不得,見女孩兒推著小電驢停好在別墅外頭,又輕盈盈地往屋裡頭進了,才叫她的臉色陰沉下來,一個連背景都沒的小姑娘,不過就是攀上了陳二,就這麼的不曉得事——給她點臉面,還真當她自個兒有臉面了。
人張玫玫進了屋,她自然也回去,汪維維就在家裡頭等她,見她回來臉色不是很好,就曉得她媽可能是吃了個閉門羹,就有些不高興起來,“怎麼呢,媽,她還不給你面子?”
“不就是鄭早早嘛,”蔣惠娟被憋了一回,自覺得氣得慌,面子上過不去,對親女兒也是不假辭色的,“回頭我叫她過來問問就是了,她怎麼著還不給蔣家面子嗎?”
蔣家如今是上頭那位身邊的人,算得上心腹之位的,自然叫蔣惠娟底氣十足,她自認是女人要底氣足一個是娘家有底氣,一個是夫家有底氣,所以蔣家越穩,她在汪家自然就說一不二的,“不就是鄭早早嘛,叫消防的去瞧瞧就是了,也得看她能不能挨得住的。”
汪維維曉得她媽個性子,最愛凡事拿個拔尖的,不光是她這個當女兒的,就是她爸如今在議會裡當把一手的,都叫她媽覺得她才是叫女兒跟丈夫上進的人,時刻把自己放在最高位——她可不能讓她媽把這事給壞了,鄭早早後頭也有人,要沒有人兒也不能在市中心將藝術館給辦起來,且每次辦的畫展都是轟動的盛事。“媽,也不至於這樣,鄭早早她……”
蔣惠娟並未將鄭早早放在眼裡,“嗤笑”一聲,“怎麼她也能到我跟前說話了?”
汪維維曉得她媽個性子,一口氣把話說了,“聽說她同高局關係不淺。”
“高誠?”蔣惠娟眉毛上挑,有些嫌棄,“他靠女人得的勢,不用太在意。”昔年高家算落魄了,如今是起來了,還是沒叫她放在眼裡,無非就是一個高誠,再起來也是有限的。
她到是同女兒耐心勸起來,“這事兒呢還得架著張玫玫去,不能叫你沾了半點兒,省得叫別人傳出閑話來,就算是鄭早早不得不贊助場地,也是礙於老陳,外頭嘛都得是你的功勞,不能叫她張玫玫擋了你的路。”
汪維維也是這麼認為,她對自己的前路看得很清楚,以後肯定也是要進政府部門,至於起點從哪裡開始也是早有準備,眼見著學生會出了個人——還是老陳新娶的小妻子,都叫她懷疑是不是老陳想給他的小妻子鋪路。
也難怪她有這樣的想法,給小妻子攢人脈鋪路這都是正常操作,叫汪維維有了危機感,別人曉得她個身份背景都不敢同她爭鋒,也就攀上陳二的張玫玫竟然敢在群里問預算多少,叫她牢牢地記在心上了,“媽,哪裡有那麼容易呢,人家也不會叫我白白擔了名頭呀,再說了,那位指不定也想給她鋪路呢,同咱們家想的一樣呢。”
蔣惠娟冷笑,“沒見得世面的人,一股子小家子氣,再鋪路也比不過你,叫他們鋪去,到頭來白費工夫才好呢。”
汪維維差點讓她媽給說噎著了,“媽,可不能這樣,也不能把人得罪了。”
蔣惠娟也不是全然的不把人放在眼裡,該注重的也得注重,“也對,誰叫人家攀上了陳二,維維呀,這股子小家子氣,就曉得攀上男人過活,她有什麼能力,無非是陳二如今正稀罕她年輕,可這年頭還有比她更年輕的姑娘,她也就這幾年的光景,面兒上不能叫她拿了話頭就行,她才入了咱們這個圈子,有什麼事能懂的?待她將鄭早早說服了,回頭你就同她稍微委婉地提上一句,她就不敢沾這個功勞的。”
汪維維立時就聽懂了,“媽,我懂了。”無非是虎假虎威,她不出面兒,也不打著自家的名義,就假著陳二妻子的名頭,把張玫玫祭出去,還不能叫張玫玫沾了功勞。
“真聰明,不愧是我女兒,”蔣惠娟毫不吝嗇地誇著女兒,視線往對面的房子掃過一眼,手指便著過去,“張美雲今兒在人家跟前做低伏小,沒的叫我笑死,平時她夠清高的吧,什麼婦聯主席,不過就是沒了前路的人,她丈夫還在小地方蹲著呢,如今到想攀上陳二,我說吧,什麼清高都是假的,為著利益什麼清高都是假的。”
她這邊在同女兒說張美雲的事,張美雲這邊回了去,明麗從廚房出來,還給她倒了杯白開水。她接過白開水就坐在沙發上,看著明麗跟著坐在對面,“蔣惠娟還真是無利不起早,這不都到了小張跟前,我聽得那話還真是……”
張美雲斟酌著,“太高看她自個了。”
明麗陪著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