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年建造弄玉閣的時候有些破碎的石材廢料被傾倒在了沿岸的地方,在那底下應該堆積著邊角尖銳的石渣,甚至有傳說認為河底下還被有意地埋設了豎立的鐵釘。
當然這些事物都會比一個女人胸腹上的血肉更硬。
女人在水天之間經過幾次曠大高遠的輪迴之後,她保留了自己因為挺胸而不得不強直後仰的頭顏,和反背著牽向身後的四條肢體,她當然已經沒有了乳房,她的胸廓和肚子是被割裂的和開放的,她在巨輪與河床下的尖利石塊之間遭受著割裂,擠壓和消磨,逐漸地變成了僅僅憑藉人的頭臉,背嵴,還有完整的屁股和四肢彼此相連而組成的,被豎向分剖開了的半個女人。
在她的前與后。
和半個女人一起凌空旋轉的重重水斗每一次都盛滿了在夜中看起來黑暗的水,如果那裡面漂進了血和其他的雜物,它們也很不容易被分辨出來。
旋轉的水車和它每一次普通的轉動一樣,將河水傾注進入到岸邊設置的貯水池裡,潺潺的水聲從那裡一路響去了弄玉閣的方向。
王子在那時候會再一次想到那些猜測,除了威脅恐嚇其他服行勞役的奴隸女人之外,管理弄玉閣的官員們也許還有一些另外的考慮,他們只是不願意公開談論那種事。
根據滿天灑落的女人的血,河與夜,還有官營玉事所在地的這些情景構成來看,也許並不是沒有獻祭的意圖被包含在其中的,在弄玉閣大廳的暗夜裡潺潺流過的女人的血是向玉發出的共謀的邀請。
作者:楊驛行2022年3月12日豬肚·肆弄玉閣不是一間按照大周傳統格局修建的凋梁畫棟的房子。
臨河而立於安西城右的弄玉閣是一座使用白色帶有煙紋的寬厚的雲石方料遍鋪著地面,也是使用同樣的石方復頂的平層建築。
弄玉閣下的弄玉廳依循著河曲伸展了半里多路的距離,它的曲折周轉的形制有些像是觀景迴廊,但是它更具有廳堂的巍然和寬闊。
廣闊深長的平頂和底面之間連排肅立著西洋式樣的凋花圓柱,廳下的側邊少用牆壁和窗,在圓柱和圓柱的疏欄之外都是凌空的陽光和風。
磨平的大理石地面上光潔如鏡。
周身赤裸的女孩們沿著廳側的凋石立柱長跪挺身,面臨著廳堂中絡繹不絕地經過的客人。
女孩們兩兩之間保持著三尺寬度的距離,而她們整一列跪立的隊伍朝向大廳深長的遠端輾轉蜿蜒。
從廳堂入門的地方一眼望去,這些年輕的玉奴姑娘幾乎是無窮無盡的,她們的赤肉的隊列里有無窮無盡磊落的胸乳,宛然的腰腹,許多張年輕娟秀的臉。
另外還有許多的玉。
商人和遊客沿著玉奴姑娘的隊列一路行走的時候,他們可以看到許多環佩在女孩腕子上的白玉和綠玉的手鐲。
有些被安排成特別展示手鐲的女孩會往她的兩支小臂上套進去四到五副不同顏色的玉環,也許是為了配色的緣故,間或還會穿插進去一件黃金色的銅器,或者是鮮紅的瑪瑙珠串。
為了能夠方便地穿脫這些環飾,姑娘們使用了更特別些的方法佩戴那些禁制她們上部分肢體的刑具,她們的青銅手銬是被箍套在手肘關節以上的地方,連鎖住她們的大臂,不過箍環之間仍然留有系鏈,可以允許她們的雙手在一個確定的範圍里活動,比方說當有客人站定在身前,指出了她右邊手臂往下數到的第二隻凋花手鐲的時候,她可以自己動手褪下那許多琳琅的飾物,挑揀出客人所希望的呈遞上去。
女孩說,客人您的眼力真好。
女孩也許並不是完全無意地晃動了身體,在她開始說話的時候,懸挂在她乳環下的小銅鈴鐺發出清靈的響動配合上了她的溫和的女聲。
這件鐲上細細的凋著祥雲花樣,一定會給戴上它的那個人帶來好運呢。
客人繼續行走下去。
他所看到的下一個女孩可能在脖頸上環繞著一條,也許好幾條玉珠穿綴的項鏈。
女孩們在自己赤露的肉身上展示了許多不同顏色和式樣的手鐲和項鏈,她們也在手指上佩戴有各種玉石戒指。
這些貨品通常都會是我們在一個一般而言的玉石市場中所見到的數量最多的事。
不過還是會有特別的發現。
那種通常使用紅色絲線穿戴的小玉墜子在這裡會懸吊在女孩們的乳頭底下,摘除掉了鈴鐺以後,穿過她們柔嫩乳頭的銅環可以用來拴上玉凋的佛和菩薩,或者是一件雙魚,一頭小豬和一隻小狗。
如果那是一座立身達到兩尺高度的觀音造像,那個從後邊扶住觀音的女孩是跪坐在她自己的腳掌上的,她把玉塑的觀音平穩地安置在斜傾著分展的兩腿中間。
不過另外那些戴著腳鐲的玉奴姑娘就只能使用完整的坐姿了,當她們端坐在一具使用酸棗枝的木料榫接製作,結構纖細的高凳上的時候,她也會把自己的赤腳收高到凳面上來,並且在胸前攏住聳翹的膝頭。
那時在女孩撩起了鑄銅腳鐐的箍圈以後,在她踝骨以上顯露出來的三分五分的餘地之中,就可以容納進入一支,或者兩支碧綠的鐲子,而且正好是處在一個客人可以方便地觀察並且褻玩的高度上。
王子禁不住有些玩世不恭地想到,他是不是會在後邊的什麼地方見到一個展覽某種玉托玉莖的姑娘。
王子以後知道那種事在弄玉廳里倒是真有可能的,不過大概要換一個環境才會安排。
王子在這些女孩行列中所見到的擺設變化是一面巨幅的牡丹富貴圖。
那一箋可能寬至四尺有餘的工筆圖畫從曠大廣廳的高頂上如同瀑布一樣垂直下落到底邊距離地面還剩三尺的地方。
在那個三尺之間的地方再有一座棗木方几,方几上反跪著一個背轉過去身體的女人。
女人全身都是被遮蔽在圖畫之後的,圖畫底緣以下露出的是她的腳踝和一對底面翻復向天的腳掌。
兩邊趾掌都是一般的晶瑩顏色,一般的婉轉形容,但是卻有一邊的足弓正中赫然的顯出一枚通透的肉眼。
那一隻腳掌是被穿通過的,看起來周圍一圈都是癒合的瘢痕,不知道當時是使用了哪些方法留住了這個開口。
開口裡豎插進去一支緊釘在木幾面子上的金簽,讓她的這些晶瑩婉轉都變作了平伏安穩的秀色鋪墊,一點也不能顛撲移動了。
鋪墊上要擺放給人看的便是那一支繞套著金簽斜落在上面的,血紅顏色的赤玉足環。
這件首飾看著就很貴,安置它的女主也沒有辦法和詢價的客人互動交流。
所以每當遇到了這樣的地方,總是會有一位更年長些的女人守候在旁邊。
女人褪盡了衣裙的赤裸身體和鏈鎖的鐐銬使她顯得守矩而且平易,人們一開始很可能並沒有特別注意觀察她相比其他年輕女孩顯得更加豐腴一些的胸脯和腿股,實際上羈絆在她手腳之間的金屬環鏈不僅是浮印有花紋的,它們沉著的暗銀顏色也不同於廳中大多女孩所用的青色的鑄銅,女人的乳環下懸挂的是一具銀色的鈴。